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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局勢越來越惡化,此人的感覺那麼遲鈍頑固,我對他簡直無能為力,儘管赫伯特一再勸我消氣,可我還是無可再忍地說道:

  「得了,德魯莫爾先生,既然扯上這件事,我倒要告訴你,你借錢的時候,赫伯特和我是怎麼說的。」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赫伯特和你是怎麼說的。」德魯莫爾憤憤地說。我記得他還低低地罵了些什麼,說我們該下地獄等等。

  「無論如何我得告訴你,」我說道,「無論你想不想知道我也得說。當時你非常高興地把借來的錢塞進口袋中,我們說你似乎心裡在想,這個人竟如此軟弱,反而借錢給你,你心裡感到很好笑。」

  德魯莫爾聽後大笑,坐在那裡當面嘲笑著我們,兩隻手插在褲袋中,圓滾滾的肩膀聳得高高的。很明顯,我們講的是事實,他把我們都當成驢子一樣笨而輕視我們。

  這時,斯塔特普也看不下去,不能袖手旁觀了,不過他的語言比起我的來要文雅得多,他盡力地勸告對方說話要客氣一些。斯塔特普是一位生性活潑、聰明機靈的年輕人,而德魯莫爾正和他相反,因此一直把斯塔特普懷恨在心,當成最有威脅的肉中刺眼中釘。他用粗俗遲鈍的語言譏笑斯塔特普,而斯塔特普卻用些有趣的語言企圖把爭吵岔開,逗得我們都笑了起來。德魯莫爾對他這次大顯身手並獲得空前的成功更加大為不滿,事先沒有恫嚇,也不警告,就慢慢地把手從口袋中掏出來,放下聳起的圓乎乎的肩頭,然後大罵一聲,拿起一隻玻璃酒杯,就要向他對頭的頭上砸去。幸虧我們的東道主手快眼尖,霎時間抓住了杯子,沒有讓他摔過去。

  賈格斯先生慢條斯理地把酒杯放下,然後拉出他那塊有粗金錠的自鳴彈簧金表,對我們說道:「先生們,十分遺憾,我不得不告訴大家,現在是九點半了。」

  一聽到賈格斯先生的提示,我們都起身告辭了。還沒有走出臨街的大門,斯塔特普便快樂地稱呼德魯莫爾為「老兄」了,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可是這位老兄卻根本不理他,甚至也不願意和他一道回漢莫史密斯。赫伯特和我留在城裡過夜。只見他們兩人各自走在馬路的一邊,斯塔特普稍前一點,德魯莫爾稍後一點,而且慢吞吞地走在屋簷的陰影中,和他跟在我們後面划船時的情況一模一樣。

  賈格斯先生的大門還沒有關,我要赫伯特稍等一會兒,因為我想上樓去和我的監護人講幾句話。我看到他正在盥洗室中洗著手,旁邊放著他各式各樣的靴子。他正在拼命地擦手,要把我們留下來的氣味全部擦乾淨。

  我告訴他,我跑上樓來是為了向他道歉,因為剛才發生了實在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他不要更多地責備我。

  「呸!」他一面沖洗他的面孔,一面透過水珠對我說,「沒有事,皮普。不管怎樣,我還是喜歡那只蜘蛛。」

  他把臉轉過來對著我,搖著頭,又是扶鼻子,又是用毛巾擦臉。

  「先生,你喜歡他我很高興,」我說道,「不過我可不喜歡他。」

  「你說得對,對,」我的監護人同意我道,「不要和他多講什麼,和他保持一定距離。不過,皮普,我倒是喜歡他,他屬￿實心眼兒的人,唉,要是我能算命的話——」

  他把眼睛從毛巾中露出來,正好和我的眼睛對視了一下。

  「但我不是算命的,」他說道,又把大花彩般的毛巾捂在面孔上,擦著兩邊的耳朵。「你曉得我是幹哪一行的,是嗎?那麼再見,皮普。」

  「先生,再見。」

  大約一個月以後,蜘蛛和鄱凱特先生的租約到期,便搬回到自己老家的蜘蛛洞中去住了。除了鄱凱特夫人,我們大家都感到解除了一大憂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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