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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那人投向兩個同伴的表情一半像是微笑,一半像是在皺眉頭,又一次招手要他們跟上,便匆匆走過這間相當寬敞但屋頂低矮的房間。他正準備登上筆直的樓梯或者梯子什麼的,到上邊一層庫房裡去,一道雪亮的閃電從上邊的窟窿裡鑽進來,接著就是一陣隆隆的雷聲,這座本來就東倒西歪的大樓整個晃動起來。

  「聽啊!」他往後一退,嚷了起來。「聽啊!轟隆一聲就下來了,好像是在大小魔頭躲藏的無數個洞窟裡齊聲響起來的一樣。我討厭這聲音。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突然將捂在臉上的雙手拿開,邦布爾先生看見他的臉大變樣,臉色也變了,自己心裡真有說不出的煩躁。

  「我三天兩頭都要這麼抽筋,」孟可司注意到了邦布爾先生驚恐的樣子,便說道。「有的時候打雷也會引起。現在不用管我,這一次算是過去了。」

  他這麼說著,帶頭登上梯子,來到一個房間。他手忙腳亂地把房間的窗板關上,又把掛在天花板下一根橫樑上的滑輪升降燈拉下來,昏暗的燈光落在下邊放著的一張舊桌子和三把椅子上。

  「眼下,」三個人全都坐下來,孟可司說話了,「我們還是談正事吧,這對大家都有好處。這位女士是不是知道談什麼?」

  問題是沖著邦布爾提出來的,可是他的夫人卻搶先作了回答,說自己完全清楚要談什麼事。

  「他可是說了,那個醜八怪死的當晚,你跟她在一塊兒,她告訴了你一件事——」

  「這事和你提到的那個孩子的母親有關,」女總管打斷了他的話,答道,「是有這麼回事。」

  「頭一個問題是,她談的事屬￿什麼性質?」孟可司說道。

  「這是第二個問題,」女士慎重其事地之說,「頭一個問題是,這消息值多少錢?」

  「還不清楚是哪一類消息呢,誰他媽說得上來?」孟可司問道。

  「我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邦布爾太太並不缺少魄力,對於這一點她的夫君完全可以證明。

  「哼。」孟可司帶著一副急於問個究竟的神色,意味深長地說,「該不會很值錢吧,嗯?」

  「可能是吧。」回答十分從容。

  「有一樣從她那兒拿走的東西,」孟可司說道,「她本來戴在身上,後來——」

  「你最好出個價,」邦布爾太太沒讓他說下去,「我已經聽得夠多的了,我相信你正是想要知道底細的人。」

  邦布爾先生至今沒有獲得他當家人的恩准,對這個秘密瞭解得比當初多一些,此時他伸長脖子,瞪大眼睛聽著這番對話,滿臉掩飾不住的驚愕表情,時而看看老婆,時而又看看孟可司。當孟可司厲聲問道,對這個有待透露的秘密得出個多大的數目時,他的驚愕更是有增無已,如果先前還不算達到了頂點的話。

  「你看值多少錢?」女士問的時候跟先前一樣平靜。

  「也許一個子不值,也許值二十鎊,」孟可司回答,「說出來,讓我心裡有個數。」

  「就依你說的這個數目,再加五鎊,給我二十五個金鎊,」那女的說道,「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先說出來可沒門。」

  「二十五鎊!」孟可司大叫一聲,仰靠在椅子上。

  「我說得再明白不過了,」邦布爾太太回答,「也算不得一個大數。」

  「一個微不足道,也許講出來什麼也算不上的秘密,還不算大數?」孟可司猴急地嚷了起來,「加上埋在地下已經十二年還有多的。」

  「這類玩意兒保存好了,跟好酒一樣,越陳越值錢。」女總管回答說,依舊保持著那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到埋在地下嘛,不是還有些個埋在地下一萬二千年,或者一千二百萬年的,你我都知道,終歸還是要說出些個稀奇古怪的事來。」

  「我要是付了錢,卻什麼也沒得到呢?」孟可司猶豫起來,問道。

  「你可以輕而易舉重新拿回去,」女總管回答,「我不過是個女人,孤身一人呆在這裡,沒有人保護。」

  「不是孤身一人,親愛的,也不是沒人保護,」邦布爾先生用嚇得發抖的聲音央告說,「有我在這兒呢,親愛的。再說了,」邦布爾先生說話時牙齒哢噠直響,「孟可司先生實實在在是位紳士,不會對教區人士動武的。孟可司先生知道,我不是年輕人了,也可以說,我已經有一點老不中用了。可他也聽說過——我是說,我絲毫也不懷疑孟可司先生已經聽說了,我親愛的——要是惹火了,我可是一個辦事果斷的人,力氣非同一般。只要惹我一下就夠了,就是這麼回事。」

  說著,邦布爾先生裝出一副果斷得嚇人,實則可憐巴巴的樣子,緊緊握住他帶來的那盞手提燈,可眉梢嘴角那一處處嚇慌了的神情清清楚楚地表明,他的確需要惹一下子,而且還不只是惹一下子就夠了,才做得出勇猛過人的姿態來。當然,對付貧民或其他專供恐嚇的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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