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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連花花公子托比·格拉基特也不行?」費金不大相信,「想想娘們是些什麼東西,比爾。」

  「是啊,連花花公子托比·格拉基特也不行。他說,這段時間,他一直戴著假鬍子,穿了件鮮黃的大衣,在那一帶逛蕩,可一點沒用。」

  「他該試一試小鬍子,配上軍褲,親愛的。」老猶太說道。

  「他試過,」賽克斯答道,「這兩樣也好不到哪兒去。」

  費金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兩眼發直。他下巴搭拉在胸前,沉思半晌,又抬起頭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如果花花公子托比·格拉基特呈報的全是實情,恐怕這套把戲算是完了。

  「話說回來,」老頭兒雙手放在膝上,說道,「親愛的,我們一門心思全撲到上邊去了,賠進去那麼多,想想真心疼。」

  「可不是嘛,』賽克斯先生說,「黴透了。」

  一陣漫長難熬的沉默隨之而起。老猶太陷入了沉思,他面部扭曲,一副奸詐邪惡的樣子。賽克斯不時偷偷瞧他一眼。南希像是生怕招惹這個人室搶劫犯,管自坐在一旁,兩眼直瞪瞪地盯住火,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她都聽不見似的。

  「費金,」賽克斯驟然打破了沉默,「乾脆從外邊下手,另加五十個金幣,值不值?」

  「值啊。」費金好像突然醒過來,說道。

  「說定了?」賽克斯問。

  「說定了,我親愛的,說定了。」老猶太經過這一番問答變得興奮起來,兩眼炯炯放光,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活動。

  「那好,」賽克斯帶著幾分輕蔑甩開老猶太的手,說道,「你高興什麼時候動手就什麼時候動手。前天晚上我跟托比翻過花園圍牆,試了一下門窗上的嵌板。這家子到了夜裡就關門閉戶,跟大牢似的。不過有個地方我們能砸開,又安全又輕巧。」

  「哪個地方,比爾?」老猶太急切地問。

  「噯,」賽克斯打著耳語說,「你穿過草地——」

  「是嗎?」老猶太說著,頭往前靠去,眼珠子幾乎都要掉出來了。

  「啊嗚。」賽克斯驟然打住,跟著又嚷了起來,這當兒,南希姑娘難得地搖了搖頭,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又立刻轉向費金。「管它是什麼地方。離開我,你辦不了這事,我心裡有數,跟你打交道,還是小心為妙。」

  「隨你便,我親愛的,隨你便,」老猶太答道,「你和托比還要不要幫手?」

  「不要,」賽克斯說,「還要一把搖柄鑽和一個小孩子。頭一件我們倆都有,第二件你得替我們物色到。」

  「一個小孩子。」費金嚷道,「哦。那就是嵌板了,唔?」

  「管它是什麼。」賽克斯回答,「我需要一個孩子,個頭還不能太大,天啦。」賽克斯先生若有所思。「我要是能把掃煙囪師傅勒德的那個小傢伙搞到手就好啦。他存心不讓那孩子長個,好讓他幹這一行。那孩子本來在這一行已經開始掙錢了,可作爸爸的給關了起來,再往後,少年犯罪教化會把孩子帶走了,教他讀書寫字,早晚要培養他當學徒什麼的,他們老是那樣,」賽克斯先生想起自己蒙受的損失,火氣又上來了,「沒有個完。要是他們得到足夠的資金(謝天謝地,他們資金不夠),只消一兩年的功夫,整個這一行我們連半打孩子也湊不齊了。」

  「是湊不齊,啊,」老猶太隨聲附和道。賽克斯在一邊慷慨陳詞,他一直在打主意,只聽清了最後一句。「比爾。」

  「什麼事?」賽克斯問。

  費金朝依然呆呆地望著爐火發愣的南希點了點頭,打了一個暗號,示意他叫南希離開這間屋子。賽克斯不耐煩地聳了一下肩膀,像是認為這種小心純屬多餘。儘管如此,他還是同意了,要南希小姐去給他取一罐啤酒來。

  「你壓根兒不是要什麼啤酒。」南希交叉著雙手,神色鎮定地坐著不動,說道。

  「我告訴你,我要。」賽克斯答道。

  「胡說,」姑娘淡漠地頂了一句,「說啊,費金。比爾,我知道他下邊要說什麼,他用不著提防我。」

  老猶太還在猶豫。賽克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莫名其妙。

  「嗨,費金,你別擔心老丫頭了,好不好?」末了,他問道,「你認識她時間也不短了,也該信得過她,要不就是其中有鬼。她不會亂嚼舌頭。是嗎,南希?」

  「我看不會。」年輕女子說著,把椅子拉到桌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

  「不,不,親愛的,我知道你不會,」老猶太說道,「只是——」老頭兒說著又停了下來。

  「只是什麼?」賽克斯問。

  「我說不準她會不會又瘋瘋顛顛的,你知道啊,親愛的,就像那天晚上的樣子。」老猶太回答。

  聽到這番話,南希小姐放聲大笑,一仰脖子喝下去一杯白蘭地,神色凜然地搖了搖頭,嘴裡連聲嚷嚷著「咱接著玩」,「千萬別洩氣」什麼的。看來這一番舉動立刻產生了效果,兩位紳士放心了,老猶太帶著滿意的神情點了一下頭,他倆重新坐定。

  「現在行了,費金,」南希笑吟吟地說道,「馬上告訴比爾,關於奧利弗的事。」

  「哈。你可真機靈,親愛的,算得上我見過的姑娘中最聰明的一個。」費金說著,拍了拍她的脖子。「沒錯,我正要說奧利弗的事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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