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更斯 > 匹克威克外傳 | 上頁 下頁 |
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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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雲來來去去變化了許多次,它給了加布利爾·格勒怕許多教訓,但是他呢,雖然肩膀被妖怪的腳踢了又踢,因而痛得像刀割,卻一直是懷著怎麼也不能降低的興趣看下去。他看到,工作勤奮、用勞動的報酬換取少量麵包的人,是高興而快樂的;而對於最愚昧無知的人,大自然甜蜜的面孔是歡樂的永不停息的源泉。他看到,那些在細心的撫育和親切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人,遇到窮困而不沮喪,受到痛苦而能超脫,因為在他們自己心裡就有快樂、滿足和安寧的事情,雖然他們的遭遇足以把許多不如他們的人壓得粉碎。 他看到,上帝的一切創造物之中最溫柔最脆弱的女人,卻常是最能夠超脫憂煩痛苦的;而他看到那是因為她們在內心深處有一股永不枯竭的泉水——熱情和獻身的泉水。此外,他看到,像他這樣的人們,責駡別人的歡樂,卻是這美好的世界上的污穢的萎草;於是他把世上一切的善和一切的惡去比較,他得到一個結論,這世界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很可喜可敬的世界。他一達到這個結論,那遮掩著最後一幅圖畫的雲,似乎就遮寵了他的知覺,撫慰他安然入睡。那些妖怪一個一個地從他眼前消失了;到最後一個消失了的時候,他就睡著了。 「加布利爾·格勒伯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看見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墳場裡一塊平坦的墓碑上,柳條瓶子空空地倒在他身旁,他的上衣、鏟子和燈丟在地上,被一夜的霜雪染成白色了。他開始看見妖怪坐的那塊墓碑,筆直地豎立在他面前,而他昨夜所掘的墓坑也就在他身邊不遠。開頭他懷疑他的遭遇的真實性,但是他想爬起來的時候感覺到的肩膀上的疼痛,證明妖怪的踢是真的。他記得那些妖怪曾用墓碑做跳背遊戲,而雪上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所以他又懷疑起來;但是不一會兒他就明白了,因為他想起來,他們既然是妖怪,當然是不留腳印的。所以加布利爾·格勒伯掙扎著站起來,因為他的背痛;他掃掉上衣上的霜,穿好上衣,轉身向鎮上走去。 「但是,他已經改變了,而他又不願意回到以前的環境裡,因為他怕他的悔改會遭人嘲笑,他的自新不會讓人相信。他猶疑了一會兒,隨後,漫無目的地到處到處流浪找麵包了。」 「那天人們在墳場裡發現了燈籠、鏟子和柳條瓶。最初,關於雜役的命運有許許多多的猜疑,但是很快就斷定他是被妖怪帶走了;少不了有些可以相信的見證人,曾經清清楚楚地看見他騎著一匹栗色的馬掠過天空,那馬瞎了一隻眼睛,長著獅子的後腿,熊的尾巴。最後,這一切人們都真誠地相信了;那新來的雜役還經常把一件證物給好奇的人看,換一點很少的報酬,那東西是教堂頂上的風信雞的一部分,挺大的一片,據說是事後一兩年上述的馬臨空飛過的時候不小心踢下來,被他在墳場裡拾到的。 「不幸,這些故事被十年之後加布利爾·格勒伯的出人意料的出現稍稍打亂了。他出現的時候是一個衣衫襤褸、心滿意足。害風濕病的老人了。他把他的故事告訴了牧師,也告訴了市長;後來這事漸漸被認作一樁歷史,這樣一直流傳到今天。風信雞的故事的信徒們曾經也錯信過人家的話一次,就很不容易被人說服得改變過來,所以他們就儘量打扮出很聰明的樣子,聳聳肩,摸摸額頭,咕嚕著說是加布利爾·格勒伯喝多了杜松子酒,在那平坦的墓碑上睡著了;他們故意說他見過世面、變得聰明些了的說法』,來解釋他想像他在妖怪的地窖裡所親眼所見的種種事件。 但是這種意見在任何時候都沒有成為普遍流行的意見,慢慢地就消滅了;且不等事情到底如何,既然加布利爾·格勒伯得了風濕病,一直到死,那末這個故事,如果沒有更好的教訓的話,至少有一個教訓——那就是,假使一個人發起乖戾的脾氣獨自一個人在聖誕節夜裡喝酒的話,他可就決不希望弄到一點點兒好處,縱使喝的是再好不過的酒,縱使超過標準濃度許多度數、像加布利爾·格勒伯在妖怪的地窖裡所見到的那樣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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