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更斯 > 大衛·科波菲爾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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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她身旁時,」我說道,「你就像是我的保護神那樣是她的保護神,你現在也是的,愛妮絲。」 「一個可憐的神,」她說道,「但是忠實的。」 她那清晰的聲音直入我心底,我不禁很自然地就說道: 「我今天覺得,那種只屬你的快樂,愛妮絲(我見過的任何人都不擁有它),已經恢復了,我開始希望你在家裡快活一點了吧?」 「我自己覺得快活些了,」她說道,「我很快活,無憂無慮。」 我看著那張仰望上空的亮麗面孔,我覺得在那些星星下它顯得非常高貴。 「家裡並沒什麼變化,」愛妮絲過了一會兒說道。「再沒又提到,提到,」我說道,「——我不想讓你難過,愛妮絲,不過我忍不住想問——提到我們上次分別時談到的事嗎?」 「沒有,還沒有。」她回答道。 「我對這事非常擔心。」 「你應該少為那事擔心。記住,我終究對單純的愛心和真理有信心。別為我擔心,特洛伍德,」過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道,「我決不做你生怕我會做的那事。」 雖然,我認為在任何冷靜考慮的情況下,我都沒有認為那件事有可能發生,但能聽到經由她本人忠實的口頭保證,我仍感到說不出的安慰。我誠懇地把這想法告訴了她。 「這次探訪後,」我說道,「你還要過多久才會來倫敦—— 因為我們也許再沒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了?」 「也許要過相當長的時間,」她答道,「我覺得——為了爸爸也最好留在家裡。將來的一些日子裡,我們一般來說見面經常不會,不過我會和朵拉好好通信,我們可以用通信的方法常常聽到對方消息的。」 我們來到博士住宅的小院時,夜已漸深。斯特朗夫人臥室的窗裡有一線燭光,愛妮絲便指著那燭光向我道晚安。 「不要為我們的不幸和憂愁苦惱吧,」她向我伸出手說道,「沒有比你的幸福更讓我能感到快樂的了。無論何時,只要你能幫助我,那就相信我——我一定會向你求助的。上帝保佑你!」 在她快活的微笑裡,在她高興的聲調裡,我好象又看到並聽到我那和她同在的小朵拉。我心中充滿愛情和感激,站在門廊上望了一會兒星星,這才慢慢走開了。我先就在附近一家乾乾淨淨的小酒店定了一個床位;在我要走出宅院門時,偶然回頭卻看到博士書房的燈光。我不禁暗暗責備自己,他正在一個人為那本辭典工作著,而我卻沒幫他。為了要看看是不是真這樣,而且心想無論如何只要他還在伴書而坐,我也應向他說聲晚安,我就回頭輕輕穿過門廊,悄悄推開門朝裡望去。 在燈罩下昏暗光線中,我首先看到的人卻是尤來亞,這使我大吃一驚。他靠燈站著,用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掩著嘴,另一隻則放在博士的桌子上。博士就坐在他經常坐在上面看書的那張椅子上,雙手捂住臉。看上去十分激動而又痛苦的威克費爾德先生身體前傾,猶疑不安地摸著博士的胳膊。 那一下我以為博士生了病,因此連忙往前走了一步。可是一看到尤來亞的眼光,我就知道是為什麼了。我本想退出去,可是博士向我做了一個留下的手勢,我就留下了。 「無論怎麼樣,」尤來亞扭動了一下他醜陋的身子說道,「我們可以把門關上。沒必要讓全鎮人都知道。」 他邊說,邊踮著腳走到我推開後還沒關上的門邊,小心地把門關上。然後他又走回,像先前那樣站著。他的口氣和舉止中,都有一種肆無忌憚的放縱意味,比他所採取的任何舉動都令人難容忍——至少我這麼認為。 「我覺得,按本份我應該,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說道,「把我們談過的那問題告訴博士。雖說你並不很瞭解我,是吧?」 我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走到我善良的老師身旁,說了幾句話,想安慰和鼓勵他。他把手放到我肩上——我很小的時候,他就習慣這樣做了——但沒有抬起他一頭銀髮下的臉。 「因為你不瞭解我,科波菲爾少爺,」尤來亞還是那麼叫人發膩地說道,「我可以冒昧而卑賤地提醒——反正這裡沒有外人——提醒斯特朗博士注意斯特朗夫人的行為。參與這種不愉快的事,科波菲爾,請相信我,是十分讓我違心的;但實際上,我們都參與我們不應參與的事。你以前不瞭解我的時候,我也就是想這樣說,少爺。」 我現在回憶起他斜乜我時的那模樣,都奇怪我當時竟沒抓住他領口把他搖晃得斷氣。 「我想,我沒把我的意思解釋清,」他繼續說道,「你也沒有。自然而然,我們兩個以前都要避開這個話題。無論如何,我終於決定老老實實說出來。我已經對斯特朗博士說了—— 你說什麼,先生?」 這是對博士說的,因為他剛發出一聲呻吟。我相信,任何人聽了那聲音都會被感動的,可是對尤來亞卻毫無半點影響。 「——對斯特朗博士說了,」他又說下去,「任何人都能看出,麥爾頓先生和斯特朗博士夫人這麼一位讓人喜愛的夫人彼此太親熱了。由於我們現在參與了我們不應參予的事,該讓斯特朗博士明白這事了,而這在麥爾頓先生去印度前也是人人都知道的;麥爾頓先生找藉口回來,不是為了別的原因;他要留下來,也不是為了別的原因。你進來時,少爺,我正在請我的合作人,」他轉向威克費爾德先生,「向斯特朗博士發誓說他是不是好久以來都持這種看法。嘿,威克費爾德先生,先生!請你告訴我們好嗎?是還是不是呢?嘿,合夥人!」 「看在上帝份上,我親愛的博士,」威克費爾德先生又把猶豫的手放到博士胳臂上說道,「別把我的猜疑太放在心上了。」 「行了!」尤來亞搖頭叫道,「多麼沉痛的證明,是吧?他呀!這麼一個老朋友!天哪,我還不過是他事務所的一個文書時,科波菲爾,我曾看到他二十次乘以二十次地為那事不安,因為想到愛妮絲小姐也參予了那事而生氣,你知道,我相信我不能責備他,身為父親的他這樣不安和生氣都是正當的。」 「我親愛的斯特朗,」威克費爾德先生聲音發顫地說道,「我的好朋友,我毋需告訴你,我一直有的那個壞習慣,是在一切人身上找一個主要的動機,用一個狹窄的標準來衡量一切行為。由於這種錯誤見識,我也許曾陷入過那一類猜疑中。」 「你有過猜疑,威克費爾德,」博士頭也沒抬地說道,「你有過猜疑。」 「大膽地說吧,合夥人。」尤來亞催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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