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更斯 > 大衛·科波菲爾 | 上頁 下頁 |
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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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在我們有幸和你共度的那個愉快的下午,如果不曾確切聽你說你愛的是朵,」米考伯先生說道,「我一定會肯定地認為是愛了。」 我們都有一種偶然而生的感覺,覺得我們所說所做的是很久以前所說所做的事——覺得我們很久以前曾被同樣的面孔、同樣的事物、同樣的環境圍繞——覺得我們很清楚再往下要說些什麼,仿佛我們突然記起這一切一樣!我一生中,再沒有比他說那番話之前對這種神秘現象感受得更為深刻了。 我暫時告別了米考伯先生,請他替我問候他家人。我離開時,他又重那樣坐著拿起了筆,腦袋在硬襯領裡晃動,以便於寫。這時,我分明地感到,自他幹了這一行來,我和他之間便插入了某種東西,使我們不再能像過去那樣彼此理解,也把我們談話的性質完全改變了。 那個古老雅致的客廳裡沒有人,卻留下希普太太在什麼地方的蹤跡。我向仍然屬愛妮絲的房裡看去。我看到她坐在火爐邊,在屬她的一張書桌旁寫東西。 由於我擋住了亮,她便抬起頭來看。她那專注的臉上發生了悅人的變化,被她親切問候和歡迎又多麼令人開心呀!「啊,愛妮絲!」我們並肩坐下時,我說道;「我近來真想念你!」 「真的?」她馬上說道,「又想念了!那麼快嗎?」 我搖搖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愛妮絲,我似乎缺少一種我應有的精神。在這裡的那些快樂的往日裡,你總那麼經常為我出主意,而我也那麼自然而然就來向你求教,求助,我的確認為我缺少那種東西。」 「那是什麼呢?」愛妮絲高高興興地說道。 「我不知道它確切叫什麼,」我答道,「我想我算得誠懇和有毅力吧?」 「我相信是的。」愛妮絲說道。 「也還有忍耐力吧,愛妮絲?」我有點遲疑地說道。 「對呀,」愛妮絲笑著回答道,「很對呀。」 「可是,」我說道,「我卻那麼傷心,那麼憂愁,那麼缺乏自信心,那麼優柔寡斷,我知道我一定缺少——我可以稱其為——某種信賴嗎?」 「不妨那麼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愛妮絲說道。 「行!」我馬上說道,「喏,你來到倫敦,我信賴你,我立刻就有了目的,也有了辦法。我失去了它,我來到這裡就馬上發覺我的變化了。進到這個房間以後,我的苦惱仍然環繞我,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種力量支配著我,使我變化,哦,這種力量把我變得好多了!那是什麼呢?你的秘訣是什麼呢,愛妮絲?」 她低下頭,看著火。 「還是那個老故事。」我說道,「當我說無論過去在小事上還是現在在大事上都一樣時,千萬別笑。我舊時的煩惱純屬胡鬧,現在的卻是真正的;不過,任何時候我不在我異姓妹妹身邊——」 愛妮絲抬起了頭,仰起那麼聖潔的臉,把她的手伸給我。 我吻了她的手。 「愛妮絲,不管什麼時候,沒有你在一開始時指導我、糾正我,我就像失了理智一樣,陷入困境。我終於來到你這兒時,就和我一向做的那樣,我得到了平安和幸福。現在,我像疲倦的遊子回到了家,感到像幸福地休息著一樣!」 我所說的對我感觸極深,使我那麼真切地被感動。我聲音漸弱,我捂起臉哭了。我寫下真實的這一切。無論我當時心底多麼矛盾,多麼衝突(我們許多人都難免這樣);無論我過去怎樣可以大不相同而要好許多;無論我做過些怎麼樣有違我良心的事;我都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我所知道的是,當我感受到愛妮絲在我身旁的那種寧靜祥和時,我是十分真摯的。 愛妮絲用她那妹妹一樣的寧靜態度,用她那明亮的雙眼,用她那柔美的聲音,用她那可愛的詳和神態(這神態在很久以前就使她的住處完全成了我的聖地),很快就使我擺脫了這脆弱,並引我說出我們分別後發生的一切。 「再沒一個字可說了,愛妮絲。」我講完了我的知心話後說道,「喏,我完全信賴你。」 「不過,你不應該信賴我,特洛伍德。」愛妮絲愉快地微笑著說道,「你應該信賴另一個人。」 「信賴朵拉?」我說道。 「當然。」 「哦,我還沒說起,愛妮絲。」我有點不安地說道,「很難——我決不願說很難信賴朵拉,因為她是純真的化身——可是很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愛妮絲。她是個膽怯軟弱的小小人兒,容易受驚,容易害怕。她父親去世前,我覺得應當向她說明時——只要你不嫌煩,我可以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把有關我公佈我的貧困、談到烹飪學、家政帳本、等等,一一告訴了愛妮絲。 「哦,特洛伍德!」她微笑著勸道,「你還是那麼莽撞!雖然你是誠心誠意地努力謀生,但沒必要讓一個膽怯軟弱的可愛的天真女孩吃驚呀。可憐的朵拉!」 我從沒聽過有人像她這麼說話時聲音會那麼親切、那麼富於寬容仁慈。我好像看見她讚賞地熱情擁抱著朵拉,她用那體貼呵護的態度對我粗暴嚇唬了那小心肝兒的行為予以無言責備。我好像看見朵拉偎依在愛妮絲身邊,滿臉迷人的天真爛漫,一面感謝愛妮絲,一面假意告我狀,用她那種幼稚的天真方式表示對我的愛。 我非常感激愛妮絲,也很敬佩她!我在一片光明的前景中看到她們倆在一起,成了極親密的閨友。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呢,愛妮絲?」我看了一會兒火以後問道,「我要怎麼做才算對呢?」 「我覺得,」愛妮絲說道,「應當採取正當途徑,給那兩位小姐寫信。你難道不認為任何秘密方式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如果你這麼認為,就是的。」我說道。 「我並沒有資格對這類事做什麼定論,」愛妮絲神色謙虛而遊疑地說道,「不過我的確覺得——總之,我覺的,你那種鬼祟作法不像你的為人呢。」 「像我的為人?我怕你對我估計過高吧,愛妮絲。」我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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