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更斯 > 董貝父子 | 上頁 下頁
二五〇


  「毫無疑問,」菲尼克斯表哥說道,「極為友好。」

  「——而且是朋友,」少校繼續說道,「那麼,老喬認為(喬也許錯了),上流社會對任何問題的意見就很容易猜測出來了。」

  「毫無疑問,」菲尼克斯表哥說道,「事實上,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我十分盼望,少校,我的朋友董貝能聽我向他表示,我感到極為驚奇與遺憾:我那可愛的、多才多藝的、具備能使一位男子幸福的各種資質的親戚,竟會把她對——事實上——社會應盡的責任完全忘記,以這樣異乎尋常的方式來敗壞自己的聲譽;從那時候起,我的情緒非常消沉;就在昨天晚上我還對高個子薩克斯比說——他身高六英尺十英寸,我的朋友董貝大概認得他吧——,這件事使我變得心煩意亂,羞愧不堪,而且愛發脾氣。這種奇災大難使人不由得想到,一切都是由天意安排的,」菲尼克斯表哥繼續說道,「因為如果我的姑媽現在還活著的話,那麼我想,對一位像她那樣非常活潑的女人來說,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將會使她發生虛脫,她將成為犧牲品。」

  「因此,董貝!——」少校精神十足地想把他的話繼續說下去。

  「請原諒,」菲尼克斯表哥打斷他,說道,「請允許我再說一句。我的朋友董貝將允許我指出,我現在感受到像進地獄般的痛苦,如果說有什麼情況能加深我這種痛苦的話,那就是大家猜想,我的那位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請允許我仍這樣稱呼她)是跟一位地位遠遠低於她丈夫的人——事實上,就是那位長白牙齒的人——一起敗壞了她自己的聲譽;社會對這自然而然地感到驚奇。不過我認為我有責任堅決請求我的朋友董貝在她的罪行沒有完全被證實之前,不要歸罪於我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另一方面,我要請我的朋友董貝相信,我所代表的、現在幾乎已滅絕了的家族(這一點想起來真使人悲傷)不會在他的道路上設置任何障礙,而且將會對他所指出的任何正當的處理方法高興地表示同意。我相信,我的朋友董貝將會贊成我的這種意願,正是這種意願才使我在這十分悲傷的事情中還能振作起精神來;事實上,我不知道我需要再發表一些什麼意見來打擾我的朋友董貝了。」

  董貝先生沒有抬起眼睛,鞠了個躬,默默無言。

  「董貝,」少校說道,「我們的朋友菲尼克斯已經以他口若懸河的動聽語言——老喬·白從沒有聽到過比這更為出色的流利口才;完全不錯,他可以向天主發誓,他從來沒有聽到過——,說明了有關這位夫人的一切情形,」少校臉色十分發青,一邊緊握著手杖中間,說道,「在這之後,我想憑著我們的友誼,董貝,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一句話,先生,」少校發出了馬般的咳嗽,說道,「社會在這種情況下是有輿論的,這些輿論的要求是應當得到滿足的。」

  「這我明白,」董貝先生答道。

  「當然,您明白,董貝,」少校說道,「他媽的,先生,我知道您明白。像您這樣才能出眾的人是不大可能不瞭解的。」

  「董貝!」少校說道,「其餘的由您自己去猜測,我只直率地說一點——也許說得過早了——,因為白格斯托克家族的人總是有話直說的。他們這樣做得不到什麼好處,先生,可是白格斯托克家族的人生來就是這種脾氣。應當開槍打死這個人。喬·白就在您的身邊。他要求行使朋友的權利。上帝保佑您。」

  「少校,」董貝先生回答道,「我很感謝您。時候一到,我就把我交由您支配。現在時候還沒有到,我只好耐著性子跟您說話。」

  「這傢伙現在在哪裡,董貝?」少校喘著氣,並向他看了一分鐘之後,問道。

  「我不知道。」

  「有他的什麼消息嗎?」少校問道。

  「有。」

  「董貝,我很高興聽到這,」少校說道。「我祝賀您。」

  「請原諒,少校,」董貝先生回答道,「甚至對您,我現在也還不能談到詳細的情形。消息是奇怪的,得到消息的方式也是奇怪的。它可能毫無價值,但也可能是真實的。我現在還不能說什麼。我的解釋就到這裡為止。」

  雖然對熱情得臉色發紫的少校來說,這是個索然無趣的回答,可是少校有禮貌地接受了它,並高興地想到,社會可以期望很快就能得到它應當得到的東西。然後,菲尼克斯表哥聽到了他的可愛的、多才多藝的親戚的丈夫表示感謝的話;然後,菲尼克斯表哥和白格斯托克少校起身告辭,把那位丈夫留下重新面對著社會;他在閒暇的時候可能思考著他們兩位反映了上流社會對他的私事的一些看法和它的公正的、合理的期望。

  可是誰坐在女管家的房間裡,舉起雙手,流著眼淚,在低聲地跟皮普欽太太談話呢?這是一位用一頂很窄小的黑帽子把自己臉孔掩藏起來的女士,那頂帽子看來不是屬￿她自己的。這是托克斯小姐,她從她的僕人那裡借來這個化妝的物品,從公主廣場來到這裡,恢復她跟皮普欽太太舊日的交情,以便得到董貝先生的消息。

  「他怎麼忍受這打擊呢,我親愛的?」托克斯小姐問道。

  「唔,」皮普欽太太用暴躁的態度回答道,「他跟往常一樣。」

  「表面上是這樣,」托克斯小姐提示道。「可是他心裡是怎樣的感覺啊!」

  皮普欽太太清楚而短促地回答道,「啊!也許。我想是這樣。」這時她冷酷的、灰色的眼睛露出了疑問的神色。

  「跟你說句心裡話,盧克麗霞,」皮普欽太太說道;她仍舊管托克斯小姐叫盧克麗霞,因為她就是這位女士壓制孩子的事業中的頭一批試驗品,當時她是個不幸的、孱弱的、年齡很小的女孩子;「跟你說句心裡話,盧克麗霞,我認為,除掉她倒是件好事。我這裡不需要你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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