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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圖茨先生跟卡特爾船長談話的時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明白地暗示過他生活中的這個重要的話題,因為他遵守他們之間達成的協議。

  「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說道,「如果我能榮幸地跟您談一句話的話,這是——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您聽我說,我的孩子,」船長回答道,一邊把他領到客廳裡,「今天早上我不很空;所以您如果能急忙張帆的話,那麼我將會十分感謝。」

  「當然,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回答道,他不太明白船長話中的含意。「急忙張帆,這正是我希望要做的事情。這是很自然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孩子,」船長回答道,「那就請這麼做吧。」

  船長由於保守著那極大的秘密——董貝小姐這時候就在他的家裡,而天真的圖茨先生則坐在他的對面,對這一無所知——,心神十分不定,額上都冒出了一顆汗珠。當他手裡拿著上了光的帽子,慢條斯理地把它擦乾的時候,他覺得他不能把眼睛從圖茨先生的臉上移開。看來,圖茨先生本人也有一些秘密的理由使他感到緊張不安;船長的凝視使他心煩意亂;他默默地、發呆地向他看了一些時候,很不自在地在椅子上移來移去,然後說道:

  「請原諒,吉爾斯船長,您沒有看到我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吧,是不是?」

  「沒有,我的孩子,」船長回答道,「沒有。」

  「因為您知道,」圖茨先生吃吃地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我瘦了。您絲毫不必顧慮,指出這一點好了。我——我喜歡這樣。我瘦得這個樣子,伯吉斯公司已經重新量了我的尺寸。我感到滿意。我——我喜歡這樣。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話,那麼我真十分願意衰弱下去。您知道,我只不過是一頭在地面上吃草的畜牲罷了。吉爾斯船長。」

  圖茨先生愈是這樣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船長被他自己的秘密壓得愈是難受,也就愈是凝神地注視著他。由於存在這樣一個使他感到不安的原因,又由於他一心想擺脫掉圖茨先生,所以他當時處在十分惶恐與奇怪的狀態中;如果他是在跟一個鬼怪交談的話,那麼他也未必會露出更為心緒不寧的神色的。

  「可是我現在想跟您談一下,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說道,「今天早上我正好往這裡走過來,——說老實話吧,我想來跟您一道吃早飯。至於睡覺,您知道,我現在完全不睡覺了。我可以說跟一位更夫一樣,所不同的是,沒有人給我發工資,更夫也沒有什麼沉重的心事。」

  「說下去,我的孩子!」船長用警告的語氣說道。

  「當然,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說道。「完全正確!今天早上我正好往這裡走過來(大概在一個小時以前),發現門關著——」

  「怎麼!是·您在門口等候著呀,老弟?」船長問道。

  「完全不是,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回答道。「我片刻也沒有停留。我以為您出去了。可是那人說——順便問一下,您家裡沒有養狗吧,·是·不·是,吉爾斯船長?」

  船長搖搖頭。

  「不錯,」圖茨先生說道,「我也正是這樣說的。我知道您沒有養狗。有一條狗,吉爾斯船長,是屬￿——不過對不起。

  那是禁區。」

  船長凝神看著圖茨先生,直到他的身形似乎比原來的大出一倍為止;當船長想到戴奧吉尼斯忽然想要跑到樓下來,成為客廳裡的第三者的時候,他的額上又冒汗了。

  「那個人說,「圖茨先生繼續說道,「他聽見有條狗在這店裡叫;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也是這樣對他說的;可是他說得那麼斬釘截鐵,仿佛他親眼看到那條狗似的。」

  「是個什麼人,我的孩子?」船長問道。

  「唔,您看,事情是這樣的,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神態顯得更加緊張不安,說道,「這不該由我來說什麼事情可能發生或什麼事情可能不會發生。確實,我不知道。我把我不十分明白的各種事情全混淆了,我覺得我的——直截了當地說吧,我覺得我的腦子有些差勁。」

  船長點點頭,表示同意。

  「可是當我們離開的時候,」圖茨先生繼續說道,「那個人說,您知道在目前情況下·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他說『可能』這兩個字的時候是很富於表情的。——他還說,如果請您做好準備的話,那麼您無疑就會做好準備的。」

  「這是個什麼人,我的孩子?」船長重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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