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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門敲了兩下,通報少校來到。他的衣著也是豪華的,鈕扣洞裡還佩戴了一整株天竺葵,頭髮又緊又起微波地捲曲著,本地人很懂得這樣做。

  「董貝,」少校伸出雙手,說道,「您好!」

  「少校,」董貝先生說道,「您好!」

  「真的,先生,」少校說道,「喬埃·白今天早上有這樣心情,」這時他用力地敲打著胸脯,「今天早上他有這樣的心情,先生,他媽的,董貝,他真有點想來個雙婚,把那母親娶過來。」

  董貝先生微笑了一下,但即使對他來說,這微笑也是微弱的;因為董貝先生覺得他將跟那母親結為親戚,在這種情況下不應當拿她來開玩笑。

  「董貝,」少校注意到這一點,說道,「我祝您幸福。我祝賀您,董貝。說實話,先生,今天您是全英國最使人妒嫉的人了。」

  董貝先生又有限制地表示同意;因為他將把極大的榮譽授予一位女士;毫無疑問,她才是最使人妒嫉的人。

  「至於伊迪絲·格蘭傑,先生,」少校繼續說道,「全歐洲的女人要是能佔有伊迪絲·格蘭傑的地位,沒有一個不會不惜犧牲一切的——先生,您允許白格斯托克少校補充一句,沒有一個不願意不惜犧牲一切的——不僅不惜犧牲她的耳朵,而且也不惜犧牲她的耳環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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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英文成語giveone』sears,意為不惜任何犧牲或不惜任何代價;直譯為不惜犧牲自己的耳朵。狄更斯幽默地對這句成語作了引伸。

  「謝謝您的一片好意,少校,」董貝先生說道。

  「董貝,」少校回答道,「您知道這一點!讓我們別來假正經。您知道這一點。您知道還是不知道,董貝?」少校幾乎生氣地說道。

  「哦,真的,少校——」

  「他媽的,先生,」少校緊緊追問道,「您知道這個事實還是不知道?董貝!老喬是不是您的朋友?我們相互之間的關係是不是親密無間到可以允許一個人——一個直腸直肚的老約瑟夫·白,先生——痛痛快快地說出來;還是我要遵循常規舊矩,董貝,保持一定的距離,來一番虛禮客套?」

  「我親愛的白格斯托克少校,」董貝先生露出滿意的神態,說道,「您很熱情。」

  「我的上帝,先生,」少校說道,「我是熱情的。約瑟夫·白並不否認這一點,董貝。他是熱情的。先生,今天這個日子把喬·白這衰老的、可恨的、疲勞不堪、虛弱殘廢的軀體中還剩餘的一些誠摯的熱情全都激發出來了。我要告訴您,董貝:在這樣的時候,一個人必須把他心裡的話和盤托出才好,要不然就乾脆給他戴上個鼻籠好了;約瑟夫·白格斯托克當面對您說,就像他背著您在俱樂部裡說的一樣:如果談的是保羅·董貝的話,他就永遠也不會戴上鼻籠。唔,他媽的,先生,」少校極為堅決地結束說道,「您對這還有什麼要說的?」

  「少校,」董貝先生說道,「請您相信,我確實很感謝您。

  我不打算抑制您這過於偏頗的友誼。」

  「並不過於偏頗,先生!」急躁的少校喊道,「董貝,我否認這一點。」

  「既然是這樣,我就說是您的友誼吧,」董貝先生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我得這麼說。在現在這樣的時刻,少校,我也不能忘記我是多麼感謝您的友誼。」

  「董貝,」少校作出適當的手勢,說道,「這是約瑟夫·白格斯托克的手,直率的老喬埃·白的手,如果您更喜歡它的話!已故的約克郡公爵殿下曾使我感到無比光榮,他指著這只手向已故的肯特郡公爵殿下說,這是喬希的手,他是個粗暴的、堅強的,也許還是個精明的流浪漢。董貝,願現在這個時刻是我們生活中最幸福的時刻。上帝保佑您!」

  這時卡克先生進來了,衣著也是豪華的;他滿臉笑容,真像是個參加婚禮的客人。他十分熱烈地祝賀著,簡直捨不得把董貝先生的手放下,同時他又親熱地握著少校的手;當他的從牙齒中間悄悄出來的時候,和手一齊顫抖著。

  「連日子也是吉祥的,」卡克先生說道,「陽光明媚、溫暖舒適的氣候!我希望我沒有遲到一秒鐘吧!」

  「來得很準時,先生,」少校說道。

  「我真高興,」卡克先生說道,「我擔心我也許會比預定的時間晚到幾秒鐘,因為我被一隊運貨馬車擋住了,我就冒昧地繞道騎到布魯克街,」這些話是對董貝先生說的,「給董貝夫人送去一些名貴的花。一個處在我這種地位、光榮地被邀請到這裡來的人,為了表示效忠,略表一點敬意,心中是感到自豪的。由於董貝夫人全身上下、四周一切全都是珍貴和華麗的物品,」這時他向他的恩人奇怪地看了一眼,「我希望正因為我的禮物非常微薄,它反倒會得到女主人的喜愛。」

  「我相信,」董貝先生對下屬表示恩情地說道,「未來的董貝夫人將會深感您的好意,卡克。」

  「如果她今天早上就要成為董貝夫人的話,先生,」少校放下咖啡杯,看看手錶,說道,「那麼我們就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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