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
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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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把它放在桌子上。 「要能插到窗前花瓶裡就好了,這花太漂亮了。」 霞大概是有意避開裝飾格上的薔薇花,可是她那盆水晶玻璃缸裡綻放的六月菊,因為清雅,反倒更引人注目。 「真是太精彩了。那邊的花 給人的感覺是塞進去的,這一邊的花卻別有韻味。」 「用不著勉強說表揚話!」 伊織像是等著她說怪話,走向霞的面前,輕輕地貼過臉去。 霞微微地偏過臉,像是在斥責他,當伊織伸手攬住她的雙肩時,霞極其自然地仰臉接住他的熱吻。 霞坐在沙發上,伊織貓著身與她接吻。他輕輕地拉起她,她隨著他的牽動起身,兩人唇吻不離地走向臥室。孩子的事漸漸地從伊織的腦海中消逝得無影無蹤。霞穿西裝的好處就是脫光衣服上床之前,身上一絲不掛。和服還有貼身穿的長襯衫可言,西裝卻不儘然。伊織這次也是先上了床,看著她。霞脫光了衣服說:「借件浴衣。」伊織沒作聲。霞清楚浴衣放的地方,從西服衣櫃裡取出男式浴衣,穿在身上。 伊織以為她會馬上爬上床,不料霞卻身著浴衣在床前亭亭玉立地站著。在伊織看來,霞早已不是大姑娘,用不著作羞澀忸怩之態,盡可以直接進入主題,而霞卻需要醞釀情緒。 最合她心意的做法是對她柔聲說聲「快來」或者硬拉她的手上床。伊織這一次卻佯裝不知,靜默以待。終於霞僵持不住了,輕聲地說: 「哎……」 她催促似地望著這邊。伊織算是答應她的懇求,緩緩地掀開了被角。 「來吧,到這兒來……」 於是,霞穿著浴衣,悉悉索索地從床邊鑽了進來。 「脫掉吧,那東西穿在身上,就像抱著個布娃娃似的。」 伊織說著便撩起浴衣下擺,下面露出霞天生麗質的裸體。伊織愉悅地撫弄著那柔嫩的肌膚,另一隻手解開衣帶。當前襟敞開,裸露出兩隻肩頭時,伊織再次緊緊地抱住了霞。 霞溫順地躺在床上,甚至輕輕地擰著上身,來配合伊織脫下浴衣。在這片安謐中,笙子、孩子都從伊織的腦中消逝,而唯有霞牢牢地佔據著他的腦海。霞是否知道男人的這種心理活動呢?她紋絲不動地躺在伊織的臂彎裡,凝神屏息著。然而,這一段肌膚相親的靜止時刻,正是邁向此後激情的一個階梯。伊織鬆開幾乎要折斷肋骨的緊抱著霞的手臂,霞輕輕吐了口氣,微微抬起頭。伊織再次把她的頭納入左手臂彎裡,右手在背部摩挲著。 霞的胴體有幾處敏感且柔弱的部位。從下顎沿背脊向下延伸的一條線便是其中之一。只要用指尖若即若離地沿著背部向腰部下窪處輕柔地愛撫,她就會「啊……」地低吟。與此同時,上身隨之抽動,一下翻身過來,就像一個反應靈敏、別致的電動開關玩具。有意思的是,當從上而下再由下及上地交替撫弄時,她的呻吟聲會漸次高漲,最終哀告「停下來……」此時,霞全身燃燒起來,無論觸摸哪兒,都會敏銳地回應,感覺全身都是性感地帶。 霞的胴體已經撤去所有防衛。 然而,伊織並沒有一鼓作氣地沖進去,敵人既然已經舉起了雙手,請求歸降,進入城池只是個時間問題,不用著急。 「唔……」不久,霞終於忍不住哀聲呻吟起來。這時,才無可奈何般地緩緩進入。 一旦入得城池,從陶醉於美酒的瞬間開始,男人便會被抽去筋骨,最後反倒落得失敗的命運,所以最好是盡可能地推遲進城。 攻陷敵城,在進行激戰的同時,一瞬之間發出了呐喊,不一會兒,靜寂造訪,兩人之間猶如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霞照例微微低著頭,前額貼在伊織胸前,頭枕著他的右腕,兩人的腳就像三明治似的交纏在一起。 就這樣紋絲不動地躺著。平時兩人總是六點或七點鐘見面,霞到九點鐘回去,所以每次幽會都得記掛著時間。今天見面提早了將近兩個小時,因此時間還很充裕。伊織在這之後也沒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兩個人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 當伊織醒來時,床頭櫃上的鐘錶顯示七點。他與往常一樣,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但當他想起離霞回家的時間還有兩個鐘頭時,又安下心來。 伊織近來患有輕度的失眠症。他以前從未出現過睡不著覺的情形,尤其是飲過酒後,頭一挨著枕頭就能雷打不動地睡著。他有時都為自己的神經如此遲鈍而感到驚奇。然而,這兩三個月以來,就算是上了床也輾轉難眠。明明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可頭腦卻出奇地清醒。開始還自以為看看書就能夠睡著,卻不料這也不怎麼見效,嚴重時,一直似睡非睡,直到天亮。 這期間,他便迷迷糊糊地思索諸如工作、離婚的妻子、霞、笙子以及自己的將來等事情,一切都毫無頭緒,而又突如其來。因此即使考慮,也只能是來回兜圈子。 伊織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或許是與妻子分手,獨身一人才導致這樣。 昨晚他也飽受了失眠之苦,或許因為睡著時已近淩晨四點鐘,所以仍然沒有睡夠。他覺得,如果能撫摸著霞柔潤的肌膚,那麼就隨時都能睡著。然而這樣睡下去的話,到晚上恐怕又會失眠了。 伊織心裡正猶豫著是起床還是再靜靜地躺一會兒, 霞卻在他身旁睡得又香又甜。她依然輕輕地趴伏著,只有左肩頭微露在被角外,鼻息聲很細微。但是,剛才伊織欠起上身看鐘錶時,她卻猶如不讓他動似的,輕輕地用手指劃了一下伊織的手腕。雖說是無意識的,但她居然能夠本能地察覺到男人要從床上起來。她這個動作,說好笑也挺好笑,說可愛也蠻可愛的。 伊織感受著霞身體的溫潤,頭腦中再次想起孩子受傷的事。 以後怎麼樣了?要不要去再問一問?然而,只要他一想起妻子說「不用通知他」這句話時,就再也沒有心思去過問了。看來,說女兒住在醫院裡,沒有多大問題,無須自己擔心。伊織說服自己,似乎又睡著了。 當伊織再次醒來時,時鐘已轉過八點。這次是霞先醒,他隨後也醒了。 「太好了!……」 霞看了看表,似乎放心了,於是又把舒展的上身埋進床單。伊織也核實了一下時間,然後柔聲對霞說: 「睡得好像很香呀!」 「啊,睡了兩個小時,真不好意思。」 「中途還打了呼嚕。」 「這絕對不可能。你瞎說!」 「唔,倒也不是打呼嚕,可是你的鼻息噴在我的胸口,怪癢癢的。」 「對不起,可是您應該跟我說。」 「不,我挺舒服。」 霞柔和的鼻息,既是她活著的證明,也似是她愛的呢喃。 「可真安靜啊!」 四周確實很靜寂,讓人想不到現在還只是晚上八點。 「今天穿了西服,所以不用費時間。」 「可是,也該起床了呀……」 每次幽會,結果都是一樣。他們總是直到迫近分別時才從床上急急忙忙地爬起來。 「我送你回堂吧!」 「不用了,你就這樣歇著好了。」 「我已經睡夠了,今天也沒喝過酒,不要緊的。」 「你真的不用為我擔心。」 「我送你,不樂意?」 「瞧你……」 「那就送吧!我們兩個人好久沒兜風了,一起出去不也挺好嗎?」 伊織曾經送霞回堂,那時他們剛認識不久。當時皓月當空,月色清雅,伊織眼見霞的背影消逝在綠樹蔥蔥的宅邸,心裡湧起了絲絲妒意。於是,為此他曾決心再也不送她。可是今夜,以前的印象已顯得相當淡薄。 「如果開車送你,咱們還可以再歇一會兒。」 「可是,已經八點半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霞還是點頭同意了。伊織戀戀不捨地再次撫摸霞光滑的肌膚。 與和服相比,西服穿脫起來更簡單。不用三十分鐘,霞就穿好了夏奈爾套裝,髮型梳整得和來時不差分毫。 「我真能一個人回去。」 霞還婉言推辭,伊織不容分說地讓她坐到副座上。 「離上次您送我回家,已經一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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