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一片雪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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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上看,霞更沉穩,但一到只有兩個人時,霞就更加奔放。從她那身為人妻的謹慎外表來看,根本無法想像這時所表現出來的激情,而與她相比,笙子卻更單純和直接。一到只有兩個人時,儘管也會迷亂,但卻依然有些頑固,正因為如此,才缺少變化。 但這並不是說笙子就很乏味。兩人各有各的魅力,很難做出取捨。打個不好的比方,兩個人之間存在著日餐和西餐般的差異。 第二天晚上七點,伊織和笙子在澀穀見面了。 盛夏的風裡帶著濕氣,讓人不禁產生了身處南面臨海的街市的錯覺。 不知為何伊織想吃中華料理,於是去了宮益阪路上一家大廈最頂層的餐廳。初冬時從這兒應該能眺望到富士山,而如今籠罩於暮色中的街道卻正值華燈初上。 「真高啊!是三十二層吧?」 笙子從窗邊的座位上向下俯視。高速公路在窗下延伸,燈光的亮帶消失在黑暗盡頭。 「對面是從世穀通到川崎。」 伊織這樣解釋著,想到霞就住在那些光影的前面,覺得很內疚。 首先上來了海蜇和鮑魚兩道前菜,他倆喝著啤酒。 今天,在來這兒的路上,伊織不知道自己該採取怎樣的態度。實際上,笙子和宮津出去旅行的事無論怎樣都無所謂了。這些就當它已過去,現在他期望能恢復到兩個人以前那種穩定的關係。 當然也並不是要忘記霞,只是現在他實實在在地需要笙子。仿如他想要討回這幾個月以來耽溺於霞的部分。 但是,這該怎樣開口說才好呢……倘若笙子像昨晚那樣老老實實地接近他,那倒比較容易辦。畢竟兩人已吵夠了。而兩人求和的條件均已俱備,接下來只是恢復關係而已。這時他只希望笙子能先笨拙地提出來,現在只要面對面,對他說一句「對不起」,一切就都冰消雪融了。 然而今天笙子的態度卻似乎有些異樣。和昨晚的溫柔不同,看上去像在為什麼而緊張似的。伊織壓抑著衝動,先不開口,等待著時機。喝了一會兒啤酒,當主菜上來時,笙子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說道:「這次旅行,您真的什麼也沒有想嗎?」 「當然……」 「但是,您已聽說我和宮津兩人在一起的事了吧?」 伊織放下了筷子。笙子像是為了使自己更加平靜似的,稍頓了一會兒才說:「最後,確實只剩下我和宮津兩個人。」 「……」 「星期天和大家一起出去,望月和其他的朋友星期四就回來了。開始我也想一起回來的,但在米子有我大學時代的朋友,給她打了個電話,她一定要見一面,要我順便去一趟,因此我就準備一個人去米子,可宮津說他與我同路,可以送一送我……」 「宮津的家在哪兒?」 「鳥取。他家是一個相當大的旅館。我們在那裡住了一晚。」 笙子輕輕地縷了縷額前垂落的頭髮。瞬時露出了耳朵周圍雪白的肌膚,但旋即又被再次垂落的頭髮遮住了。 「然後望月他們從出雲坐火車回去了。宮津開車把我送到了米子,在那兒和朋友見了面。」 如果只有這些,好像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伊織往笙子基本沒喝過的玻璃杯中斟上了啤酒。 「我根本沒在意。」 「真這樣當然好……」 「那麼,什麼時候回的東京?」 「星期六。」 和宮津只有兩個人在一起的事相比,伊織倒更在意她回到東京後沒有立即給他打電話。 「星期六我出去打高爾夫球了,但星期天晚上就回來了。」 「我也曾非常想打電話的,可是……」 笙子靜靜地望著就要溢出啤酒的玻璃杯。這時服務生又端來了奶油煮蔬菜,可其實他們的肉菜還剩著一半多。 「可是,後來呢?」 伊織催促似地詢問道,笙子又攏了攏頭髮說:「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打過去會不會很打攪你。」 「哪兒的話,我在等著呢!」 笙子盡力辯解,伊織完全打消了疑慮。如果感情已有隔閡,就沒理由這樣做辯解。儘管因為小小的彆扭和宮津出去旅行了,但笙子的心好像還是在自己這邊。伊織終於放心了,於是要了老酒。 雖然笙子說了不太會喝老酒,可為她加入砂糖後,她還是慢慢地喝著說道:「真好喝」。不久笙子的臉上似又重展笑容。 喝了老酒,最後只有伊織吃了米飯。走出餐廳時已是九點。依舊帶著濕氣的南風,靜悄悄地吹入大廈旁側人跡寥寥的小路。 伊織來到正面大街上,叫了一輛出租車,向青山的公寓駛去。 「宮津是長子吧?那麼大的旅館,難道就不想繼承家業嗎?」 「好像還有一個妹妹。」 伊織想起宮津一度打算辭職,後來又作罷的事。有這麼多資產,辭職也用不著擔心生計,他或許是想當一個建築師。 「他沒再向你求婚嗎?」 雖然想用輕鬆的語調說的,可笙子的表情卻變得僵硬起來。 「還是說了吧?」 「但是,我沒有這種想法。」 「可是這或許是樁很好的姻緣。」 「您是不是希望我最好結婚?」 「不,沒這事。」 雖然剛才問宮津是否向她求婚時,伊織還覺得嫉妒,可奇怪的是,當一聽到笙子沒有接受的意思時,這回他倒覺得有幾分惋惜。這或許就是男女之間的微妙心理。對方要離去時,便想挽留,而若得知對方沒有離去的意思時,反倒不想理睬對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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