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異戀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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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畫面上播出的是像是建築物的陽臺,突擊隊想從屋頂攻入臥室。男主播這麼重複地說。機動隊的一員出現在陽臺,在建築物四處挖洞,從那兒水流出來。機動隊員開始往室內投瓦斯彈,擴音器的聲音蓋過了轉播的聲音。「大家,把手放在頭上!馬上出來!不要抵抗!大家,把手放在頭上!」 我無心地瞪著畫面。這麼一來感到喉嚨的緊張感慢慢緩和下來。然後剩下的只有持續了一陣子的耳鳴,和像是吞進了鉛塊般的沉重苦痛。 雛子向著大久保不知說了什麼,大久保嘴角往下彎,輕輕地點頭。雛子站起身來,大久保也跳下桌子。 雛子站著拿起一根煙,大久保替她點上火。雛子淺淺地吸了一口,然後皺起眉,咳嗽起來,身體顫抖著。大久保把雛子手上的煙奪過來熄掉。 雛子用手摸額頭。大久保把它撥開用自己的手摸。兩人又不知說了什麼。 雛子往我這走過來說了句話。她說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我的耳朵正在流血。像是腦血管沒去處膨脹起來的那種感覺。 兩人沒一會兒就並著肩走出了起居間。我不知道他們走去哪兒。 25 有一會兒,我動也不動,眼睛盯著畫面。上面不斷地播出機動隊員的動態。漸漸地,我甚至無法理解那些影像所代表的意義。 大久保剛剛說的話在我的腦中卷起漩渦。「槍」,他說,砰!一聲,往頭部射。嗯!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想起了這個家裡面有獵槍。簡直像是玩連連看遊戲一樣。要是大久保沒有說出槍這個字眼的話,我也不會想起在櫥櫃的抽屜中的那把鑰匙。我當然也不會想到,只要用那把鑰匙就可以拿得到真槍。 但是,有關這一點的說明是相當的困難。也不能說我完全都沒有想用槍去威脅雛子和大久保,或是殺了雛子或大久保。或許我心中想,要是有槍的話,可以簡單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一定。那是我後來才意識到的,在那個時候,我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 我想要那種可以左右自己人生最後瞬間的東西。除了這麼說以外,我無法解釋。我的身體浮在空中,已失去了自己還活著的那種實在感。對我來說,明天、昨天,還有今天都不存在。要是說有什麼東西我還看得見,恐怕只有茫然地近乎可怕的原野風景。 我想要擁有能支持自己的東西,支持接下來的行動。下一步、下個動作。不管你怎麼稱呼它。反正我除了像呆子一樣站在那裡,像呆子一樣呼吸吐氣以外,想要有能暗示我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東西。 我站起身來,走到櫥櫃那兒。我伸手打開了在最右邊的抽屜。就像我想的,在裡面有櫃子的鑰匙。 我拿了鑰匙,離開起居室往廚房走。然後通過廚房到了走廊,打開儲藏室的門。面向北的櫃子冷得像冰箱一樣。一呼吸就吸進了冷空氣,在肺中隱隱作痛。 我打開天花板的電燈。把鑰匙插進櫃子裡。吐的氣成了白煙,好像是在戶外一樣。我把獵槍從黑色皮制的套子中取出來,聞到一陣槍支的味道。全新的槍有點生銹,我一聞到那味道,在腦中澎湃的血液完全平靜下來。 一年半前,信太郎和副島教過我的記憶蘇醒過來。我從櫃子裡面拿出裝著子彈的小箱子,然後將子彈上膛。 在這麼做著的時候,我相當正確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然呀,我又不是發瘋了。只是無心、什麼都沒想地把槍上了膛。 我感到裝著子彈的槍好像開始呼吸。它好像是有生命的東西。 我拿著槍走出儲藏室。外面天色已黑。火爐和暖氣爐的煙帶給起居間些許暖意。我穿過起居室站在往二樓的樓梯前。樓上沒有聲響,也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我一級一級地不出聲地往上爬。手上的槍很重,那種冰冷和沉重讓我安心。好像得到了比誰都強的夥伴。槍有槍的守則,我只要循著那樣的守則就可以了。 我站在二樓的臥室前。將耳朵貼到門上,並偷窺裡面的情形。我平靜得有點異常。 可以聽到樓下電視機的聲音,我轉了轉門把,發現沒有上鎖。 我輕輕地開了門。床頭櫃上的燈在室內投出談談的光。我看到雛子睡在那張大床上。雛子把一雙手臂放在額頭上,閉著眼,斜著頭。 大久保撐著雛子的身體,靠在床頭。把兩腳放在被子中坐著。地板上有大久保脫下來的睡衣。大久保光著上半身,沒有胸毛。 大久保閉著眼,不知是睡著了呢,還是閉目養神。反正,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光是知道他那只像黑色大理石的冷冷眼睛沒往我這看,我就很滿意了。 或許是門鏈已松了,就算不去撐,門也是會半開著,也因此響起了一聲「嘎」的難聽的聲音。 雛子張開眼仰起頭往這看。說有點發燒的雛子,上了床以後真的昏昏入睡。她好像是還沒從夢境中醒來一樣,像天真無邪的小孩靜靜地仰起上半身。 不知是不是沒有看到我手中的東西,還是看到了也不能想像會發什麼事情。雛子好像呆呆的,以茫然的神情望著這端。 「幹什麼?」大久保低聲喊。 他很明顯地注意到我手上拿的東西。但是他一點都沒有感到吃驚或是害怕。不要說害怕了,他的眼神簡直就是在說「沒有比這個更無聊的遊戲」一樣。他很平板地說,臉上表情顯得極為厭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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