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異戀 | 上頁 下頁
三〇


  在那臥房中有小小的定律。那就是只要雛子與副島約會後回來的那個晚上,夫婦間一定交歡。床會些微喀喀作響,連帶著地板會有點震動,也可以清楚聽到雛子的嬌喘聲。

  雛子沒和副島見面的日子則什麼都沒發生。兩人只是一直窩在被子裡面,像是在談些什麼,像小孩一樣捂著嘴笑,然後才安靜睡著。

  不管怎麼說,最不可思議的是,我沒有感覺污穢。雖然雛子的呻吟聲和信太郎深深的歎息聲傳進我的耳裡,還有聽著他們窩在床上一直吃吃笑、磨擦著床單的聲音,我都只覺得平靜,一點都沒有性幻想,或者因罪惡感引發的異樣感覺。

  他們真的是感情好、幸福的一對。而我在確定隔壁房間的狀況後才能安心地人睡。半田的睡房不在二樓而在一樓是正確的。如果他的房間在二樓,意識到臥房裡夫婦的動靜,他會失去鎮靜。結果只有想像著雛開始自慰吧。那樣的情景光是想像都很興奮,那就是所謂的猥褻吧。

  我認為雛子白天和誰交往,和誰交換著意昧深長的視線都無所謂。片瀨夫婦的生活方式,不管是多超出常軌都沒關係。只要一到晚上,雛子一定回到信太郎的身旁。只要幸福地關在兩人的世界中就好。

  實在很奇怪,我在那個夏天那樣盲目地暗戀上信太郎,但是卻沒有想過一個人霸佔他。我喜歡看著信太郎和雛子成雙成對。我喜歡感覺在信太郎的身後有雛子的影子,沒有產生過嫉妒雛子,或因信太郎看雛子的眼神而吃醋那種情感。我漸漸喜歡上雛子那種奔放的生活方式,更為若無其事接受雛子的信太郎謎樣的魅力而著迷。

  9

  講到這兒,我必須喚起記憶來確定一件事。就是第一次拿起那支獵槍的那一刻。它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在輕井澤的夫婦的別墅中,沒有專為收藏槍支的保險櫃。據我所知,槍支是放在像是大提琴的黑箱子裡面。而那箱子是存放在一樓的收藏間最裡面,在一隻生銹了、上了鎖的鐵制櫃子裡。

  一九七〇年的夏天,副島只造訪了片瀨夫婦家別墅一次。在陽臺上一起享用晚餐。信太郎和副島一點都沒有因為共享雛子而彆扭或是猜忌。兩人交情好得不得了,談起話來特別投機。

  飯後副島和信太郎聊起打獵的話題。副島是已有二十年經驗的打獵老手,也是他教信太郎打獵的樂趣。副島說到秋天再一起去打,但是在那之前有必要到射擊場訓練好幾次才行。這麼聊著聊著,話題自然就到了獵槍上。

  這時,雛子和半田在廚房幫老媽準備甜點,我則忙著擦陽臺上的桌子。信太郎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客廳走,在櫥櫃的抽屜裡找半天。「小布,」他叫我,「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是什麼?」

  「獵槍。你跟我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的地方。」

  這時,信太郎的手伸進去的地方是櫥櫃最右邊的抽屜。我記得很清楚,在那兒有開罐器、開瓶器、橡皮筋這些雜物。他往抽屜最深處窺巡,一面說「有了、有了」,一面拿出一隻小小的鑰匙。上面有銀色的紅蝴蝶結。

  那是收藏著獵槍櫃子的鑰匙。在這裡有必要特別一提的是信太郎的粗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便丟在抽屜裡。不只是他,片瀨夫婦基本上根本沒有好好整理、保管生活上細節的能力。信太郎的手錶呀、打火機呀、駕照,雛子的皮包、喜愛的口紅、銀行的存摺……找不到這些東西是家常便飯,夫婦倆會一面抱怨一面在家裡搜來搜去。就是那麼粗心大意,所以信太郎沒有忘記櫃子的鑰匙在那裡,可以說很新鮮的事了。

  信太郎帶著我往儲藏間走。打開天花板的燈泡,儲藏室在老媽睡的和室的旁邊,沒有窗戶。所以一進去就可以聞到黴味。

  房間裡都是些舊的高爾夫用具啦、不用的椅子啦,還有不知是裝了什麼的紙箱子積滿了灰塵。在堆得高高的紙箱和牆壁間有一個被壓在中間、像是廢物一樣的細長櫃子。那就像是在公司常看得到給職員用的那種鐵櫃子。大概是很久以前買的,也或許是沒有保養的關係,還是在哪兒撿回來的,櫃子髒得不得了,到處都生銹。

  信太郎轉向我說:「用這個來保管東西最好了。萬一有小偷闖進來也不會注意這個破櫃子。」鐵櫃的鑰匙孔已經壞了,而上了一把像騙小孩子一樣的鎖。信太朗一把鑰匙插進去,也沒怎麼出聲就簡單地打開了。

  先進人眼簾的是雙破舊的黑橡膠靴,在鞋尖的部分有泥土.怎麼看都像是已作廢了。

  「怎麼樣,就算把這打開也只是會看到這些東西而已。但是呀,不是這回事。」信太郎很得意地這麼說,然後伸手到長靴的裡面,把一個黑色的、感覺很重的長型箱子拿出來。

  「你看。」他把箱子放在地板上,彎腰把箱子的蓋子打開讓我看裡面的東西。是散彈槍。我想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信太郎朝著我微笑,「小布,你是第一次看到真槍吧。」

  「是呀!是第一次。讓我摸一下好不好?」

  「當然好,你可以叫副島教你怎麼舉。我也是剛學,副島可是相當有經驗。」

  我摸了摸獵槍,和箱子一樣,槍還很新。在槍把上刻有植物的圖樣,一碰,指尖就感到鋼鐵的冰冷。

  我喃喃應了一聲,並沒有特別的感想,就像對給對高爾夫沒有興趣的人看高爾夫一樣,沒有什麼意義。那時的我對信太郎熱心不厭其煩的講解似懂非懂,只是點頭作為回答。

  信太郎把堆在櫃子裡的小箱子拿出來給我看。那是收集散彈的小箱子。

  「把這個,這樣,就是上了子彈了。」他在我面前把子彈裝滿說:「很簡單」

  回到陽臺,信太郎拿槍給副島看,口中一直說著什麼有趣的事,然後再把我叫過去。

  「小布,過來一下。教你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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