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野蒿園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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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 迪子徘徊著是否要回家。也許走在田梗上的緣故,她仿佛來到了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然而,現在即使趕回去也沒有什麼事可做。迪子在愛宏大道上又向西走去。 這一帶是徒野。迪子想起這裡和洛東的鳥邊山一起,都是京都有名的墓地。 不知誰為淮建造和供養的、刻著大大小小三角形和圓形臉龐的、光滑溜乎的各種各樣的石佛,悄悄地忙立在雨中的楓樹下。 成千上萬的人長眠在這裡。 曾經榮華富貴的、歡欣雀躍的人們,在這裡一聲不響地返回了大地,一個個質樸的石佛也許都蘊含著往日的愛的歡愉和悲哀。 迪子又想起了阿久津。 阿久津現在在於什麼?夫人能保住性命嗎? 迪子靠著樹葉開始凋落的楓樹樹幹,看著石佛。 她從家裡出來,想考慮的就是阿久津妻子的事。早晨,從出門前起,她就覺得有必要考慮一下。然而,她頭腦裡一片空白。之所以停下腳步,也許是因為害怕想起這些事。 自己要把一個女人逼進死路。她不想幹那種令人詛咒的事。現在,那個女人正掙扎著想要活下去。在那樣的痛苦中,夫人也許正冥思苦索地在痛駡著她。 我是前世就註定的罪惡深重的女人,難道不是嗎? 雨滴滴在石佛的白色石臺上的積水中,波紋蕩疊。除了林子深處微微的鳥聲外,四周萬籟俱寂。 迪子想要回家。在這樣的地方,只會心事重重黯然神傷。 阿久津在電話裡說「不要緊」,但他的嗓音已萬般頹唐。 有疑慮,也有僥倖的含意。 想來現在不是在這樣的地方發怔的時候,應該回輸血中心或家裡,等著阿久津來連絡。現在正是一個人能不能得救的緊要關頭。 迪子突然感到膽怯似地把雙手從口袋裡伸出,對石佛瞧也不瞧一眼,開始在來時的道上返回。 五 二十分鐘後,迪子在愛窩大道臨街的禮品店裡,用公用電話向輸血中心打電話。 拿起聽筒時想要打到輸血中心的,但又伯被人刨根究底地詢問,便決定打到家裡。何況她還牽掛著沒有把休息的事告訴家裡。 家裡的電話馬上就通了。 「你去哪裡了?」 突然傳來母親的聲音。 「現在我……」 「你沒有去上班?」 「……」 「你剛走,輸血中心就來電話了,叫你打電話給所長。」 「所長來的?」 有什麼事?迪子重又握緊了聽筒。 「有什麼急事?」 「什麼也沒有說,看樣子很急,你說去上班的,倒底去哪裡溜達了?」 觸及到女兒的隱私,母親的聲音很不安。 「沒關係,半途中突然有件急事要辦一下,不就馬上和您聯繫了?」 迪子掛斷電話,馬上撥了輸血中心的電話號碼。 電話鈴響了三次,接電話的是個耳熟的女電話員。 「對不起,我要所長。」 迪子沒有報自己的名字。 「請等一下。」 發出輕輕的接線聲,傳來所長的聲音,「是你嗎?剛才去哪裡了?」 所長好像很意外,突然搶高了嗓音。 「我去嵯峨野那邊了。」 「嵯峨野?……」 所長愣了愣,「有件事必須轉告你。」 「什麼事?」 「阿久津君的夫人去世了。」 迪子猛然講不出話來,兩腿發軟,在那裡蹲廠下去。昨夜阿久津還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了? 「可是……」 「實際上看來服的劑量很大。」 迪子無言答對,她簡直沒有夫人去世的實際感覺,只覺得在這陰霾的天空下,一個遠方的陌生人死了。 「現在這事已經向輸血中心的人轉告了,但自殺的事,對誰也沒有說。知道的只有你和我。」 「那麼,部長呢?」 「估計和遺體一起回家了。」 迪子握著聽筒,望著延續到前面常寂光寺院的狗尾草地。在白浪一般翻動著的狗尾草地的前端,看得見雜木林的紅葉,還看得見紅葉前的寺院山門。 「因為措手不及,所以阿久津君也懵了。你也很吃驚吧,但必須沉佐氣。」 迪子現在已無以答對,將一個女人逼死的恐懼籠罩著她的全身。 「阿久津君好像很擔心你,說自殺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是因為病不能治癒悲觀造成的。」 雖說病不能治癒,但也不能認為夫人的病嚴重得要自殺。縱然因為患病而洩氣,也不能否認和迪子的豔情是主要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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