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野蒿園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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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次坦率而不矜不伐。那種感覺即使姐弟倆畢竟也和夫人不同,這也許正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迪子覺得他是一個很不錯的男子。 此後過了三十分鐘左右,兩人離開了花山餐廳。 兩人各自談了自己的學生時代,結果開了三瓶啤酒。 圭次喝得多了些,但站起身時,還是迪子感到微微的醉意。 走到店外,暮色蒼茫,初夏漫長的一天快要結束,筷懸木樹的綠色在路燈下變得更幽暗。 「散散步,怎麼樣?」 「呃……」 圭次留意著迪子的腳步緩緩地朝著東山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靠近八扳神社的緣故,一走過長著嫩葉的櫻花街樹,便是密林,前面看得見知思院的山門。 一到密林裡,風兒停滯,不熱也不冷。現在是最宜人的季節。 「京都真好啊。」 圭次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空中沒有月亮,但東山在眼前黑黢黢地聳立著,散發著樹葉的馨香。 「我很羡慕你能住在這樣的地方。」 「我想住在東京,住一次就夠了。」 「是嗎?我認為這裡要好得多。」 「景色很美,但地方小,嘴雜……」 「嘴雜?」 「大家盡說別人的事,我正想在東京那樣的大城市裡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就在剛才還在談論著別人的事,此刻卻裝作一副受害者的面孔。如若心懷戒意,便可察覺迪子的話不打自招,但圭次毫無所知。 左邊是知思院的山門,再下去便是圓山花園。不知圭次是不是知道,他只顧這樣走著。不久走進花園,在銀杏樹的跟前有張凳子。這一帶是東山的山麓,有幾處小丘,透過樹林間,能俯瞰京都的夜景。 兩人在凳子上默默地坐了一會兒。 一對情侶在四、五米遠的地方走去。只是山下街道的嘈雜聲象海潮一般遠遠地傳來,四周暗然靜寂。迪子忽然感到圭次的膝蓋碰到了她的右膝。僅僅這一點,卻熱得像被熨斗烙著似地。 兩人之間彌漫著窘迫的氣氛。 迪子注視著黑暗,思考著圭次要求接吻時的境遇。如果索性接受他的接吻,也許能夠忘掉阿久津。 這麼想著時,一年前的那個夜晚在迪子的腦海裡蘇醒。一年前,第一次和阿久津接吻也是在這附近。地方是離這兒稍稍進去些的靠近安養寺的角落裡。從那裡透過樹梢也能俯瞰街道的夜景。迪子看著那米粒般的光點,受納著阿久津的嘴唇。現在,季節、場所與那時都幾乎沒有變,然而對象卻是阿久津的妻弟。 真不可思議!迪子想道。 又有一對情侶在樹林裡慢慢地走過去。這對情侶不知為何事高興,留下快樂的笑聲遠去了。 迪子感覺到圭次的目光正對著她。 接受阿久津和圭次兩個人的吻,自己會是什麼樣的處境?迪子一邊對那樣的瓜葛感到快意,一邊對自己沉浸在那種惡魔般的關係裡,感到一陣自虐般的喜悅。 全賴於圭次的手段了。 但是,和迪子相比,看來圭次還是非常純潔的。處於充滿著緊張又瓜熟蒂落之境,但從圭次的嘴裡出現的,卻都是和戀愛的氣氛無緣的話題。 「累了吧?」 「有一點……」 迪子悄悄地窺視著圭次。在黑暗中隱現的圭次的臉龐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氣。於是,緊張的氣氛便一掃而光。 這樣的時候,若是阿久津,他會不容分說地摟住她。這種場合裡根本用不著什麼婆婆媽媽的話語,而且如果那樣的話,女人也容易決定自己的態度。這對人近中年的阿久律,做起來易如反掌,但對年輕的圭次來說,也許是勉為其難的。 「那麼,回家吧。」 迪子點點頭,心裡總感到他對她的陌生。也許心中想著被圭次求吻時的境遇,以致對時間短暫得什麼也沒有發生而感到失望。 迪子振作地站起身,像要拂去那種敗興的感覺。圭次也好像很無奈地跟隨著站起了身。 「從這裡下去,就回到剛才的寬道上。坐車送你回家吧。」 「我一個人回家。」 「可是,我一定要送。」 迪子沒有再爭執,率先在和緩的坡道上走去。 「最近有什麼事要來東京辦的?」 「這……」 迪子想起了去東京的秋野。最後一次見面後,已經快過了兩年。 「如果要來東京辦事,就和我聯繫一下。」 圭次在街燈下站住,從西服的口袋裡取出名片。 「這是電話號碼。」 「你明天回東京嗎?」 「坐九點的新幹線回去。」 迪子在燈光下朝名片瞥了一眼,把它放進手提包裡。 「下次再來的話,可以和你聯絡嗎?」 「我等著你。」 兩人默默地走下山坡。走過八扳神社的鳥居回到明亮的道上時,迪子終於為兩人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而感到微微的欣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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