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野蒿園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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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迪子問他為何遲到時,阿久津極認真地說:「部長來得太早,職員們可就苦啦,上班眼睛老盯著部長不行。 為了能讓大家在九點以前自覺趕到,我故意晚點來的。」 迪子聽了覺得很可笑,後來一起過夜才知道,阿久津是個愛睡懶覺的人,喊他一兩次是叫不起來的,「嗯,嗯」地答應著朦朦朧朧地又睡了。「為了大家」,這純是貪睡者的藉口。不過對大家來說,這其實並非壞事。部長稍稍拖諮一些,部員們便可以悠然自得地工作。 迪子又看了看時間。慢慢地快九點半了。 儘管如此,今天也好象太遲了。和剛才的心緒相反,迪子反而感到有些不安了。 「有澤君,銘的試溶液已經沒有了。」 大厚伸代在背後向她說道。 「藥庫裡也沒有?」 「沒有。」 「馬上填表申請啊。」 迪子從抽屜裡取出藥品申請單。伸代二十三歲,比迪子小一歲,和迪子一樣畢業于藥科大學,去年進輸血中心,只是做一些操作簡單的血液化驗和肝功能檢查等的工作。 「昨天玩得真痛快。有澤君也在就好了。」 「回家時幾點了?」 「九點左右吧。」 那樣看來,從一開始就很勉強的。迪子不由安下心來。 「把這送到事務那裡去。」 迪子正在申請單上填寫藥名時,不防伸代喊道: 「您早!」 迪子一回頭,見阿久津站在門口,和平時一樣,穿著藏青西服,系著淡色花紋的領帶。 「您早,來得遲了些。」阿久津向伸代打了一聲招呼。 他在化驗室打量了一圈後,朝迪子瞥了一眼,又回到走廊裡。 在目光的一端瞅著阿久律的身影消失,迪子喘了一日氣。起先她想漠視他,但因為他突然出現,她的初衷失敗了。可是,他那腮視著的目光,應該察覺出迪予不太高興。 迪了調整了一下情緒,拿起吸量管,開始化驗醫院送來的患者樣血。 上午,阿久津兩次出現在化驗室裡。一次把盛有血清的試管掛上離心沉澱器,一次是宮於去請教肝功能檢查上的事,他來指教的。 起初,阿久津站在離心沉澱器邊上想要和迪子講話,但迪子視而不見。第二次在對富於講話時,他來到迪子的緊背後取試藥,那時也好像要說什麼,但迪子毫無表情地轉動著吸量管。 「先準備九支試管,然後各取一CC生理食鹽水,再加上一CC血清。就這樣。」 阿久津的解說是親切的。迪子一窺視,見富於一邊聽著,一邊認真地點著頭。 「然後倍數釋稀,從二倍到五百二十倍製作……就這樣,用吸量管吸。」 宮子挨得很近,快要貼上阿久津的身體了。迪子陡感一陣氣急,忙跑出了房間。 午休。十二點,大家都去了休息室,只有迪子還留在化驗室裡繼續做著化驗。大家的工作是抗體的鑒別和肝功能檢查,只有迪子負責的驗血是不能耽擱的,也急不出。按醫院的要求,若是上午,就必須在上午送出化驗報告。 大家先去吃飯,只有自己一個人留著,迪子並不因此感到特別難熬,只要是負責血液化驗這一有難度且座急的試驗,也是沒有辦法的。而且能負責承擔這一試驗的,包括阿久津,只有兩三個人。作為其中的一個,寧可說是一種榮耀。 但是,話雖這麼說,大家都在吃飯時,光自己一個人在幹活,這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午休可以比別人遲一些,但到了下班時間卻不能回家,那更不好受。不知道血液什麼時候哪家醫院需要,緊急手術無論早晨還是晚上都會有。只要有手術,輸血便必不可少。正準備著回家時,有時突然需要供血,便不得不化驗完血液以後才回家。 當然,供給部值班的人也會驗血,能臨時應付一下,但若遇上不甚明瞭的細節處,還是要來請教專門做這一工作的迪子。在這一意義上,對輸血中心來說,迪子是不可缺少的角色。 一個人留下工作時,阿久律常常會來幫忙。阿久津什麼都會,又是化驗部的負責人,所以他當然要留下來幫忙。 若和阿久律兩個人幹,無論多麼晚,迪子都不會感到寂寞。 用吸量管取著血清,用生理鹽水釋稀著,寧可說迪子感到其樂融融。 女人的笑聲通過走廊傳了進來。護士們都在對面的采血室裡聊著天,化驗室裡空曠曠的,只有迪子一個人。 他也許已經去吃飯了吧。 迪子一邊調製著2%的血液懸浮液,一邊又想起阿久津。 阿久律平時在研究室裡吃午飯,總是獨自一人,所以迪子有時也悄悄地去那裡一起吃飯。現在想必他還在研究室裡。 她一邊想著阿久津,一邊諳熟地轉動著吸量管。她熟能生巧技術糟湛,能夠手和腦分別使用。 十二點二十分。 迪子注視著淡淡的浮著血的液體,預感到阿久律會來的。她仿佛覺得他沒有吃飯,在等著她結束。 傳來腳步聲,幾分鐘後門打開了。一回頭,阿久津果然穿著白大褂站在那裡。 「怎麼樣?結束了嗎?」 「沒有……」 迪子剛想說又閉上了嘴。不能這麼輕易地開口,和阿久津還暫時處於戰爭狀態,一上午都是這樣過來的,現在開口就失去了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的價值。 迪子突然板著臉握著吸量管。 「昨夜是我不好,你還在發火?」 迪子沒有回答。現在回答就只會使阿久津更加得意放肆。 「我來幫你吧。」 「我一個人能行。」 「算了吧,沒有比你再倔的人了。」 阿久津說著,也不等她回答,便從打開著的幹熱滅菌器裡取出試管。 阿久津畢竟技術精練,不用十分鐘,就結束了剩下的配血試驗。 若在平時還要道謝,但迪子現在緘然不語。迪子有她自己的理由。是他自己要來,自己要幫忙,道什麼謝! 「怎麼樣,去吃飯吧。」 阿久津對迪子毫無謝意並不在意,如往常一樣,毫不顧忌地說道。 「用不著你那麼操心!」 迪子一副極冷漠的樣子,心想,昨夜那副熊樣,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算啦!別那麼生氣了,去『韋里拉』吧」「我帶著飯。」 迪子在水龍頭下將刷子伸進用過的試管裡使勁地擦著。阿久律不知所措地擺弄著吸量管。 「那麼,下班後再見吧,在花山餐廳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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