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渡邊淳一 > 失樂園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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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樣並不能改變目前的困境,卻可以平復心靈深處的哀傷和痛苦。 幾分鐘後,直到眼淚被男人吸得痕跡不留,凜子終於從失去丈夫和母親的悲傷中恢復了過來,藏匿在體內的熱烈情感漸漸復蘇了。 「我要你……」 即使這是逃避一時的手段,女人也要把自己完整地交給男人。 凜子面相柔和,五官小巧玲戲,搭配得很和諧。此時此刻,這個引起男人好奇心的甜甜的臉龐,忽而似在哭泣,忽而露出微笑,忽而又仿佛痛苦不堪,真是變化多端,魅力無窮。 正是為了欣賞這一嬌柔嫵媚,勾人魂魄的表情,男人才傾其全部精力,盡力控制著節奏,奮力而搏的。 凡事終有完結時,瘋狂的男女之愛終於接近了尾聲。 只是這個終結不是由於女人,而是由於男人有限的性。如果任憑女人所欲的話,男人就會沉溺於其無限的性之中,被驅趕到死的深淵中去。 現在的靜寂,是男人精疲力竭的結果,並不是女人從愉悅的階梯上自動下來的。 一切都終結後男人折盡箭戟的癱在那裡,女人得到充分滿足後,更添迷人的風韻,豐腴肉感的肢體飄浮在欲海之上。 久木已多次親身體驗過這一結局,早已不再驚歎了。然而,這次卻完全將自己置於對方的操縱之下了,久木不由恐懼起來。 照這樣下去,早晚會完全顧從女人的意志,迷失在快樂的世界裡,最終被拽入死亡的陷井。 心滿意足的凜子對心神不安的久木說道:「簡直棒極了。」又說,「真想讓你就此把我殺了……」 只有成熟的女性才會在快樂的頂點想到死,男人難以體會這種快樂。即便有個別人能體會到,也只限於某種變態的行為,正常的男人幾乎不可能達到那種程度的性滿足的。 久木過去一直這樣看的,現在仍然沒有變。他有時覺得性和死與自己完全無緣,有時又覺得近在比鄰。 不論和女人也好,自慰也好,在那一瞬間的快樂之後,總是留下無法形容的倦怠,仿佛所有的精氣都被吸幹了似的,渾身虛脫,也許這就是與死亡相聯結的序幕吧。 從年輕時就百思不解的是,那麼猛烈而瘋狂的男人,為什麼會一下子就可憐地萎縮、安靜下來了呢? 他曾經為此焦躁、自責,現在覺得身體的萎縮與精神上的墜落感是那樣的接近於死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大自然對男人的昭示嗎。女人是在充足的快樂中夢見死,男人則是在墜落下去的虛脫感中被死所縛,真是天壤之別。 這就是無限的性和有限的性的差距吧。或者說,是肩負著養育新的生命的女人和只要播下種子便完成使命的男人之間的差別吧。 久木沉思著,凜子將灼熱的身軀從身後貼了過來。 「我真害怕。」 「你以前也說過。」 凜子點點頭。 「這回又是一種害怕。就好像會死過去似的……」 「死過去?」 「是的,覺得死一點也不可怕了,我真為自己害怕……」 凜子的話似乎有點矛盾,不過,在性的頂點會感覺到死的誘惑,卻是千真萬確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 「可是,我覺得夠了。活到現在知足了。」 凜子的聲音越來越清亮。 「現在是我的頂峰,是我人生的頂峰。」 久木不解,凜子又說:「難道不是嗎,我愛你愛得刻骨銘心,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才三十八歲呀。」 「差不多了,足夠了。」 凜子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年齡,還說過,自己已經老了,死也無所謂了等等。 然而,在已有五十歲的久木眼裡,她還很年輕,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想到這兒,久木說道:「上年紀也有上年紀的樂趣啊。」 凜子搖著頭, 「也有人這麼對我說,可是我覺得到此為止就差不多了,再話下去就走下坡了。」 「不能光注意外表啊。」 「話是那麼說,可是,對女人來說上年紀是很苦惱的。不管費多大勁兒,也越來越遮掩不住衰老的,現在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幹麼說得那麼嚴重呢?」 「我也不願意這麼想,可是每天都得照鏡子吧,每次都發覺眼角又多了一條皺紋,皮膚鬆弛,越來越不上妝了。自己知道得最清楚,嘴上不願意說出來,尤其不願意對喜歡的人說。」 「那你怎麼還跟我說?」 「我不想說,可又想讓你知道現在是我的顛峰時期。」 久木扭過頭來,凜子微微露出了自己的胸部, 「自己說有點可笑,可是現在的我是最美的,多虧了你,我的頭髮和皮膚很有光澤,胸部也還豐滿……」 這個時期,正如凜子所說,她的皮膚更白了,潤滑而柔軟,渾身充溢著二十多歲女性所沒有的甜美和妖豔。 「在你的滋潤下,我變了。」 久木情不自禁地去撫摸那豐滿的胸部,凜子小聲說:「我是要你牢牢記住現在的我。」 凜子的話好像在暗示什麼,前後自相矛盾。 她一面說自己現在最美,是人生的頂點,一面又說死也不在乎;一面說皺紋增多,皮膚鬆弛,一面又說現在是最好的時候,要記住現在的我。 如果現在最美好的話,應該想法繼續維持下去才對呀。 「你為什麼這麼拘泥於現在呢?」 久木一問,凜子用疲憊的語調說道:「我崇尚刹那間的感覺。」 久木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刹那間的」這幾個字。 「我也覺得你有那麼點兒……」 「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不抓住現在的一瞬間,以後過得再好也沒有意義。這就是人生啊。」 「也許你說得不錯。我沒想到你會有這種想法。」 「這都是由於你的緣故。」 「是嗎?」 「認識了你以後,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你是說只需要把握現在?」 「對,性本身就是為了瞬間的快感而燃盡所有的能量,所以說現在最重要,現在就是一切。」 看起來凜子的刹那主義是性感覺深化所引起的結果。凜子又說道:「現在不做,明天再說,或者明年再說,這樣下去什麼也做不成,我不願意為此而後悔。」 聽了凜子的話,久木又想起了水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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