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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那當然了。」

  妻子肯定知道風野與袊子來往,也肯定知道袊子住在下北澤一帶。兩三年前,袊子寄來過一張賀年卡,妻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還有一次,袊子來電話是妻子接的。當時妻子問:「你住在什麼地方?」袊子就說了。

  不過,即使知道這些,妻子也不會有袊子的電話號碼啊!

  通過住址查電話號碼是個辦法,但是那張賀卡還保存著嗎?妻子能不聲不響地在掛曆上記下男人夜宿不歸的日子,就完全可能留著那張賀卡。

  也有可能妻子看了風野的記事本。一般記事本都放在上衣口袋裡,有時也放在提包裡,偶然還忘在書房的書桌上。本子上清清楚地寫著矢島袊子,只要有心查找並不困難。

  曾經有一次,妻子又為風野外宿發脾氣時說:「說不定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發生點什麼事,你起碼把你在外邊的地址留給家裡。」當時,風野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心中為妻子摸不准自己的去向而暗自松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妻子竟然把電話打到袊子這裡,實在膽子不小。妻子若是嘗到甜頭,今後總往這裡打騷擾電話,或是找自己的話,問題就嚴重了。

  以前想不到妻子能做出這種事,現在只得提心吊膽。

  「真是她嗎?」

  「我能瞎編嗎?你太太說得明白,『我家男人沒在您府上打擾吧?』就這麼說的。」

  「那你答話了嗎?」

  「我不能裝不知道吧?她好像是有急事。」

  確實,若沒有急事也不至於往丈夫的情婦家打電話。

  「你跟你太太說的是明天回來吧?」

  風野對妻子說明天回去,但是連夜趕回來悄悄在袊子這裡過夜。要是妻子有所察覺就可能已經往大阪的旅館打過電話。

  「何必費那麼大的勁勉強到我這兒來呢?」

  「其實並不勉強。」

  「反正我不想讓人說成偷嘴的貓。」

  「我老婆她……」

  風野話剛出口就咽了回去。對什麼「妻子」,「老婆」這類詞袊子格外敏感,她希望自己被人這麼叫。所以,稍不小心就可能招致不必要的囉嗦。

  「她是那麼說的?」

  「還有呢。什麼你知道體貼妻子啦,孩子們都喜歡你啦。多好!」

  「說我和她彼此相愛?」

  「夫人過生日時你送過一條項鍊吧?明年是結婚十五周年,還準備一起去歐洲旅行,是嗎?」

  的確,風野給妻子送過一條項鍊,那已是兩年前的事了。而且還是因為孩子們說媽媽過生日必須送禮物,才臨時跑到百貨店買了一條項鍊。去外國旅行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兩年前在老家時,母親說,你們明年就結婚十五年了,帶上妻子出國看看。妻子是還沒出過國,但當時風野並沒有明確答應一定要出國。

  「這話都扯哪兒去了……」

  「還說你知道心疼人,她可幸福了。」

  妻子為什麼說這些?吹噓八字沒一撇的出國旅行,讓獨身未結婚的袊子聽了又該做何感想?看來,妻子有意刺激袊子,顯示自己的優越地位,如果袊子因此一怒之下與風野分手才正中下懷。

  「她亂說的,不要放在心上。」

  「我能不放在心裡去嗎?」

  袊子氣哼哼地吼起來。妻子與袊子從此進入公開的敵對狀態。該如何不留隱患地收拾局面呢?不過,風野眼下更關心的是電話內容。

  是出版社有什麼急事?或者是鄉下的母親病了?還是孩子出了什麼事?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很急,妻子不會在電話上沒完沒了地亂說一氣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出版社方面關於工作的事情。但是,手頭上該交的稿子都交了,剩下的稿子也不急。

  「那,你後來怎麼說的?」

  「我當然說不在這裡了。她又接著說:『你不過是我丈夫眾多情婦中的一個。』我實在氣極了,就對她說,你今晚上多半回我這裡過夜。」

  風野聽得目瞪口呆。袊子真是不管死活,弄得自己毫無周旋的餘地。這簡直是妻子與袊子的正面衝突。

  「你還說過,『我妻子為人寬厚』吧?你聽聽她是怎麼寬厚的!什麼『他不過是一時尋歡,我把他暫時借給你,什麼時候他再甩了你,讓你受累了。』」

  「『是啊,我倒挺想把他還給你,可是您家先生非往我這兒靠,我也沒什麼辦法』,我就這麼頂的她。」

  「天哪!」

  風野搔了一下頭髮,把杯中啤酒一口喝幹了。雖然只是電話上的交鋒,卻也夠絕的。風野更想知道妻子為什麼特意打這個電話,真有急事的話,也不能放著不管。

  面前就是電話機,往家撥個電話立刻就能清楚。

  然而,在暴怒的袊子面前跟妻子通話無異于火上燒油。拎子的臉甚至有些亢奮地扭曲起來。

  這個電話只能在外邊打,也只好再換一次衣服。

  「我得去看看情況。」

  見風野飯吃了一半就要走,袊子馬上就說:「請您快回家吧!」

  「不是回家,我去趟公司。」

  鳳野進了裡屋脫下睡衣,換上來時的那身衣服,領帶也沒顧上系,在襯衫上套上西服,正要出門,袊子在背後喊道。

  「您別忘了拿提包。」

  「我去趟公司,一會兒就回來。」

  「電話是你家來的,你太太找你有急事啊!」

  風野自有打算,不過是不能置亢奮狀態中的袊子於不顧才說自己去公司。難道女人體察不到男人的這番苦心嗎?抑或是心中明瞭卻成心發難呢?

  「估計是公司的事情。」風野一邊穿鞋,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袊子似心有不甘:「我看你乾脆直接回家得了。」

  「太太燒的一手好飯萊,外邊的飯難吃得無法下嚥,不是嗎?」

  「你又說到哪兒去了?」

  「你太太還說你就喜歡她做的飯菜,做什麼吃什麼。」

  妻子做飯的手藝的確不錯,雖然不是什麼名菜。妻子在海邊長大,特別擅長鑒別生魚的鮮度,調料也配得恰到好處。

  風野確實誇獎過妻子:「好吃」、「飯館的飯菜也趕不上你的手藝」,但也是那麼有限的兩次,並沒有一天到晚掛在嘴上,更沒說過「外邊的飯菜無法下嚥」。怪不得袊子今晚備的飯菜那麼簡單。

  「你要上玉城學園的女兒也正等著你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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