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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想吃點什麼?」

  袊子輕輕地搖了搖頭,表情和悅。風野站在水池邊,打開了紙袋。

  生魚片原樣放在一個盤子裡,鮭魚塊要架在風上烤著吃。半塊豆腐和蒽頭用來做醬湯。剩下半塊豆腐涼拌。做米飯,只要在電飯堡裡放上米和相應的水就大功告成。

  風野嘴裡啊著歌撳下電飯堡的開關。此時,風野意識到自己的兩張不同面孔。一張臉是在生田的家裡,油瓶倒了也不扶的威嚴的一家之記,另一張臉就是在袊子家準備晚飯的這副面孔。

  這兩個迥然相異的面孔對自己合適嗎?恐怕自己還真是具有英國作家斯蒂文森筆下的「化身博士」的雙重人格。

  風野想起以前讀過的一部推理小說,男主人公分別在妻子和情婦處居住時,使用不同的名字,扮演著完全不同的兩個角色。

  「喂,飯做熟了。」

  風野走到隔壁的臥室招呼袊子慢慢起來。

  「來嘗嘗吧。」

  「謝謝。」

  袊子無力地笑了笑。看到她的笑容,風野立時感受到這頓飯沒白做。

  「我可先吃了啊!」

  說著,風野回到客廳,剛拿起筷子,袊子也從臥室出來了。

  風野以為她要坐下,趕快把椅子挪了出來,但袊子轉身進了廁所。

  袊子走路依然是弓著身子。從廁所出來後又進了洗漱間,梳了頭後走了過來坐在桌邊。臉上的表情已經比較開朗。

  「瞧,手藝可觀吧?」

  「是啊。」

  袊子似乎很感興趣地看著飯菜。

  「吃點吧。」

  「吃點醬湯就行。」

  「早上你就什麼沒吃,一點不吃可不行啊!」

  風野硬勸,袊子也就吃了小半碗飯,喝了一碗醬湯。

  「味道不錯吧?二十多年前的手藝了。」

  袊子沒再說話,見袊子吃完了,風野就要收拾碗筷。

  「今天我全包了,你歇著。」

  「可是……」

  風野把仍然堅持要收拾碗筷的袊子推回臥室。

  站在水池邊洗著碗筷,風野湧出想吹口哨的衝動。

  可能是二十多年後再次下廚房,禁不住愉快地回憶起單身時代,覺得自己還真有這兩下子,比起現在連米飯都做不好的年輕姑娘們起碼要強得多。

  「哈哈……」

  這會兒要是有個熟人在,真想露一手讓他嘗嘗自己的手藝。

  不過,從購物到做飯,伺候女人吃完還要洗碗筷,或許是沒出息的男人所為。如果是被叫做「新式家庭」的小兩口倒也罷了,年過四十的男人刷碗洗碟子實在不成體統。若讓人看見了,這臉該往哪兒放呢?

  此時,風野對自己的形狀頗有幾分自得,雖說像個圍著女人轉的情夫,但心裡卻很坦然。

  細想起來,如此放鬆的心情久違了。在家裡總是說一不二,擺出一家之主的樣子君臨于妻子、孩子之上。

  這種虛張聲勢的威嚴,在四十來歲的男人中並不少見。但是,他們內心裡卻期望著在情人身邊無拘無束,無遮無擋,忘了地位、收入,當一個放縱的男人。

  風野有些得意忘形,一隻小盤子從手裡滑落到水池的一角,幸好沒有摔碎,只是邊沿上缺了個口。風野把磕掉的磁河拾起來,把小盤子收到碗廚裡。當一發都收拾利落後己是晚上七點了。

  西邊仍然亮著的天空與夜幕間劃出一道界線。

  風野燒上開水,然後拉開了袊子正躺著的臥室門。

  「喂,來杯咖啡嗎?」

  袊子睜眼躺在那裡,聽見風野招呼就要起身。

  「躺著吧,我給你送過來。」

  「你今天就不走了吧?」

  「那還用說。」

  「我想看電視。」

  風野把拉門又拉開了些,讓袊子能正好看到電視。電視上正在播出一部連續劇,一對相愛的夫妻好像在為什麼事爭得不可開交。風野又換了個歌曲頻道。

  電視劇中的夫妻經常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起矛盾,但是最後總是言歸於好,親親熱熱風野看這種故事就了,現實生活中怎麼可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和好如初呢?或許這正是認為電視可有可無的原因。

  袊子看歌曲節目時也仍舊一言不發。

  「不痛了吧?」

  「嗯……」

  「我也躺下吧。」

  風野換上睡衣,鑽進袊子被子裡。

  這種時候,只看電視一句話不講最好。

  袊子個子小,在她背後把枕頭略墊高些,風野就可以躺著與她一起看電視。

  袊子的體溫很快傳到了風野的腿上。

  今天當然不能摟抱袊子,至多像現在這樣在袊子後緊緊擁著,但風野已經很感到滿足。以前,兩個人有時也疊腿搭膊一起躺看過電視。但是似乎從未如此放鬆過。

  風野覺得,這樣發展下去,兩個人更加難以分手了。

  儘管為許多事發生過爭執,但是,袊子懷的是自己的孩子。無論怎麼解釋,說什麼一時疏忽,差一點成了一個新生命的父母,卻是不爭的事實。今後,兩個人之間不管再發生什麼爭執,只要想到今天的事,大概很快能夠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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