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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10、牽牛花

  氣象臺宣告梅雨結束是在冬子遇襲兩天之後。

  據稱,今天夏天,前半部份天氣晴朗,相當酷熱,後半部份颱風多,秋天來得早。

  的確,出梅之後的半個月,連日持續超過三十度,白天連一絲風都沒有。北海道的北見一帶都出現了創記錄的三十三度這樣的高溫。給人的感覺似乎整個日本都受到了酷暑的襲擊。

  不過,從八月初以後,颱風陸續登陸。過了十號之後。時有陰天,氣溫才稍有下降。

  整整一個月,冬子幾乎沒怎麼外出。

  因為鋪子的原因,原宿不能不去。

  不過,也只是十一點開門時出去,晚八點關門後就直接回來。「含羞草館」也極少去,每天重複著從參宮橋到原宿兩點一線的生活。

  「媽咪,這段時間你精神不佳,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真紀和友美有些擔心地問她,冬子只是一笑置之。

  的確,怎麼跟她們具體明白的講呢?

  有一點是肯定的,冬子害怕撞上那兩個男的。

  弄不好,在哪個街角突然碰上他們也不一定。

  冬子只清楚地記得送自己回來那男的模樣。另一個男的則無甚印象,但他們兩無疑認得出冬子。

  如果再見到他們,遭到糾纏的話就麻煩了。這種擔心弄得冬子有些疑神疑鬼的了。

  不過冬子堅持守不出,也不單只這一個原因。

  雖說是在深夜,但遭逢此事,使得冬子對東京的街道已心生畏懼。這裡住家多,人多,車也多。女人單獨外出,不會有問題,冬子一直是這樣認為的,但事實證明這種想法是太天真了。

  大城市人口多。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很難保證說此時此地就沒有危險。要知道,人愈多,混跡于其中的壞人也愈多。

  另外,那天晚上帶來的震撼一直縈繞不去。

  冬子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事自然會慢慢的淡忘。可那個瞬間時不時的會清晰再現。

  一想到那個時刻,冬子便目眩神迷。她會突然覺得自己是個不潔的,不可原諒的女人,雖說是被暴力強姦,自己的身體無法拒絕,不過,即使當時被刀逼住,但難道就沒有其他可以進行反抗的方法了嗎?

  在恐懼與不安時,男人會萎弱不舉,難道女人的身體就不能這樣斷然拒絕?

  有時回想起來,也會出現一種頗為自得的想法。被男人們強暴固然可氣,但那些飽餐自己身體的男人其實不也挺可愛的嗎?

  不過,緊接著,她會很生自己的氣。儘管只是一瞬,但自己怎麼會有如此無恥的想法呢?

  她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身體裡面棲息著諸如蝶啦、母食鳥啦、大目魚啦等等各種各樣的東西。

  這樣一想,情緒漸變惡劣,連與人相見都覺得麻煩。

  這樣的轉瞬過了兩個月。其間,船津曾兩度來信。

  第一次,他到美國便寄來了一張明信片。

  一是報個平安,二是對自己的新住所洛杉磯的街道和公寓做了個介紹。在信的最後,加了這麼一句:「本打算暫不給你寄信的,但甫到此,便禁不住給你寫了。」

  第二封是半個月後來寫的,信中說,因為英語尚不完全過關,暫時光一邊去教習英語會話的學校,一邊學習室內裝潢設計。最後說,離開日本究竟是對還是錯,自己也說不清。

  一下子離開有很多朋友的東京,恐怕還是有些不慣。

  讀著信,冬子想是不是應該把分別當晚發生的事向他和盤托出。船津是個責任感極強的人,他若知道了,不氣瘋了才怪。的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船津應該承擔一半責任。但現在說這些還管什麼用?

  現在有話想跟他講,那也是鞭長莫及。這種距離阻隔將船津變成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貴志啦、中山夫人啦、S百貨店的木田和設計師伏木等等。

  結果是可以交往的也就是身邊的這幾個人,對這些人,冬子當然不會提那天晚上遇襲的事。

  夫人現在一個人獨居代官山的家裡,人是越活越精神。可能是丈夫走後一個人無聊的緣故,她比以前更頻繁地出入店裡,這經常打電話來。

  一周前,她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今晚你一定要來。」

  但冬子一口回絕了。

  不知為何,自那天晚上以後,冬子開始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願了。

  以前她老瞻前顧後的,結果總是按對方的意願行事。現在她則無所顧忌,怎能想就怎麼說。

  是不是遇到那樣的事,反而因此有了勇氣?抑或是徹底看開了?總之,她自己都對自己的大膽感到驚訝。

  夫人見冬子這樣,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

  「似乎越來越自信了。」

  「我哪有什麼自信。」

  「總之,是一種爽直、辣的感覺。」

  「是嗎?」

  冬子其實並不喜歡這樣。

  不可否認,冬子是比以前強了許多。很難說,這與那天晚上的事有無關係。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冬子已很少像以前那樣多愁善感了。

  在這一個月裡,貴志打來了三次電話。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冷丁打過來,約她出去。

  第一次電話是在船津去美國的第二天打來的。

  「昨天船津走了。」

  貴志一句客套的話沒有,開門見山。

  「你去送他了?」

  「我覺得不大放心嘛。你怎麼沒來?」

  「我忙,走不開。」

  貴志點點頭。

  「他好像一直在找你。」

  「真的……」

  「忙也應該抽空去的,他會很開心的。」

  貴志對冬子所謂的忙的說法似乎一開始就不信。

  「很久沒見了,今天晚上聚聚?」

  「朋友在青山新開了一家餐廳,好歹得去看看。

  「今天我有點……」

  「還是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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