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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今天早上洗浴時雖未見出血,但下腹有點抽筋的感覺。懷孕是不會,身體確實感到很困乏。

  該不該向警察報案呢——

  冬子看著天花板在想。

  那男的臨走時講,若報告警方,決不輕繞。還說,即使報了案,除了讓人知道自己被強姦之外,並無任何好處。

  絕不輕繞這句話只是嚇唬人的,實際上他們肯定怕警察。雖然他們兩個人裝得像黑幫的人似的,但絕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

  不過,報案給警方沒有什麼好處這句話冬子相信。現在去報案就算犯人被抓住了,冬子被強姦的事實卻抹滅不了,把他們交給警察,身心所受之傷害也癒合不了。

  而且,到警局可能會被問到各種問題。從頭到尾,受強暴的細節也要問,那誰受得了。弄不好,還得接受醫生的檢查。

  面頰和背部被打,手足被按腫,身體的各個關節在痛,下身也和平時不同,感覺得不適。

  不過,這些都是很輕的皮外傷以及被強拖硬拽造成的筋肉拉傷,沒什麼大問題,身體過兩三天也許就恢復正常了。

  讓這種卑鄙的犯人逍遙法外本不應該,但一想到報案時的種種煩人情況,冬子不禁有些發怵。而且萬一警察打電話到店裡傳訊,被店裡的女孩子們知道了也不好。

  將此封存於自己一個人心中秘而不宣,如果這樣能平息此事的話,冬子倒想依此而行。

  還是放棄吧……

  不知為何,身體和情緒都無法積極調動起來。想著想著,覺得太麻煩,最後乾脆不再想去理它。

  可能是昨晚受了刺激的緣故,腦袋到現在還很不清醒。

  總之,今天哪裡也不想去。

  冬子在床上又迷糊了,其實只是在打噸,跟沒有睡差不多。再睜開眼時,已過了下午三點。

  窗簾縫隙中流射的陽光已移到了床腳。表明太陽已經西斜。

  三點已過,船津出發的時間也快到了。

  冬子盯著漏進來的陽光看了一陣起了床。刹那,有鈍痛掠過肢體內側和肩頭。

  站是站起來了,但她弓腰曲背,兩腿也有點叉叉著。

  冬子有些艱難地進廚房,打開煤氣閥。她感覺沒什麼胃口,只想喝杯濃咖啡。窗簾還是沒有拉開,陽光被隔斷了,但外面陽光很強烈。看樣子挺熱的。

  冬子站在廚房裡等水燒開,這時,電話鈴聲響了。

  是誰打來的呢……

  冬子心懷戒備地走向電話。

  不會是那兩個壞傢伙打來的吧……

  終於,冬子拿起了話筒,頃刻,船津的聲音連同吵雜的大喇叭的聲音一起傳了進來。

  「是我。現在成田機場。今天你到底沒有來。」

  「嗯……」

  冬子長出了一口氣,在電話旁邊坐下來。

  「昨天給你添了麻煩,對不起了。你幾點走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馬上要上飛機了,就想最後再聽聽你的聲音。今天沒去店裡上班?」

  「嗯。」

  「總之,有好一陣子我們就見不了面了,我中途溜回來也不一定。在此期間,希望你要保重身體。」

  「你也是……」

  「你怎麼了?好像沒什麼精神。」

  「沒什麼……」

  「最後講一句話給我聽。」

  「多保重……」

  「我愛你,即使我到了美國,也忘不了你。」

  船津熱切的聲音和機場宣告出發時間的廣播聲音交織在一起。

  「我愛你,請你千萬不要忘記。」

  「謝謝!」

  「那我走了,我掛電話了。」

  「一路小心。」

  「你也要保重自己。」

  冬子手拿著掛斷的電話,過了好久才緩緩放回原處。

  水已經燒開了。冬子聽水沸騰了一陣才起身沖了咖啡。

  然後端著咖啡杯坐回沙發上。

  他還是去了……

  半是寂寞,半是輕鬆,很難描述冬子此刻的心情。總之,昨夜所發生的事情船津是一概不知。

  如果把昨晚的事情告訴船津,他會怎麼樣呢?

  震驚?悲憤?或者恨不得馬上逮住那兩個傢伙復仇。又或者會拿起鄙視的眼光著冬子?

  但現在船津走了,事情也易辦了,被強暴這件事就無需再講了。

  現在有一事今冬子納悶,就是被強暴時有一瞬掠過身體的那種感覺。

  當時,冬子被男人們按住,遭到瘋狂蹂躪,冬子自己卻意外地很平靜。當然,被尖刀頂住,挨耳光時是例外,那時冬子因為恐懼,腦子裡一片空白。中途,她開始冷靜下來後,竟產生了一種安心感。

  可能是她知道,只要把身體給他們,他們也就不會再加害於已。當第二個男人上來時,冬子身體中間竟有了一點衝動。如果對方性能力強的話,冬子甚至擔心自己可能會去配合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在一個陌生地方被男人們按住強姦時,竟萌生了被虐的快感?抑或是在喪失一切之後,無所顧忌,身體自然做出了反應?

  冬子輕暖了一口咖啡。濃濃的、沒有加糖的咖啡喝下去,一片渾飩的腦袋逐漸清亮起來。

  身體當中居然有接受施暴的傾向,這該如何解釋呢?

  不,冬子絕不會原諒那兩個傢伙。如果以後在哪裡撞到他們,她會即刻聯絡警察逮住他們。那個戴太陽鏡的尤其不可饒恕。

  顯而易見,冬子憎恨那兩個男人。如此卑鄙的男人,應該被警察抓住處死才好。

  那種一瞬,湧上身體的感覺與在自己身上施暴的男人是兩碼事。

  冬子走到門口,將一大早就插在那裡的報紙拿進來,然後回到沙發上翻閱。她先是一頁一頁翻過去,瀏覽了一下大標題。

  沒什麼特別的消息。上面登載著受賄及重大交通事故等各種消息。冬子對這些沒有興趣。

  在社會版起首部份,「年輕女人遇襲」幾個大字映入眼簾,這肯定不是指冬子,況且,地點也是在千葉縣那邊。

  冬子翻看了大標題以後,合上了報紙。時間是下午三點半。

  在公寓的左側,茂密的林蔭中蟬鳴陣陣,外面陽光很燦爛,氣溫也在上升。看樣子,梅雨即將結束,冷夏可能也要過去了。

  冬子將視線從掛著白色透明窗簾的窗子那邊收回來,點上一支煙。

  從昨晚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抽煙。疲乏的身體首先需要的恐怕也就是咖啡和煙了。

  吐出去的煙先是靜靜的真沖出去,然後在右側緩緩飄散。

  看著吐出去的煙霧,回到遙遠的記憶,身體開始逐漸地蘇醒。曾經極度虛弱,狀態不佳的身體,總算開始恢復生機了。

  當目光再度追逐吞吐的煙霧時,冬子忽然覺得身體開始有點興高采烈起來。

  這種感覺很難說清。總之,是身體的某個地方的一種甘美的感覺,一種春意蕩漾的感覺。

  「奇怪。」

  冬子吐噥著站起身。她覺得再這樣坐下去,身體會像遇上早晨輕微的地震似的,飄飄然地難以把持。

  像是為了逃離這種搖盪,冬子看了看表。

  眼看就要到船津出發的時間了。

  他會不會正坐在座位上想我呢?冬子一邊希望如此,一邊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害臊。

  她希望對方認真地對待自己,但她自己卻春心蕩漾,心猿意馬起來。

  「真討厭。」

  冬子搖搖頭,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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