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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雖是為工作而去,但貴志好像還是忙中偷閒,去打了高爾夫球。他的臉被太陽曬得黝黑。

  「你的禮物。」

  貴志說著遞上一個細長的包裹。冬子打開一看,桐木盒子裡放著博多紡的淺繩。

  「你倒沒忘了給我買回來。」

  「不知道該買什麼好,頗費了番周折。」

  貴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說。

  「藤井要我代問你好。」

  「電話中你說他挺傷腦筋的,什麼事?」

  「我跟你說過他太太住院的事吧?」

  「不是說一切順利嗎?」

  「手術倒是順利。不過,手術後,兩個人幾乎完全沒有那方面的關係了。」

  「並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就是提不起興趣來。」

  「他太太?」

  「他也一樣。兩個人都是。」

  「有這種事?」

  「我也搞不清楚。藤井說可能他不該去看做手術。因為是朋友,醫生好意讓他在旁邊看了,但這反倒對藤井造成了打擊。」

  冬子想像著貴志看到自己被切除的部份的光景。如果那樣的話,恐怕貴志也會對冬子親熱不起來。

  「他太太也知道這事?」

  「好像他沒跟她說。不過,即使他求歡,他太太也沒興趣。」

  「為什麼?」

  「她說自己已不再是女人,以不需要為由加以拒絕。」「這樣啊……」

  「不管他怎麼開導她,她就是不聽。相反,她還勸自己的丈夫去找其她的女人,還不斷催他。」

  「那藤井先生他……」

  「那傢伙很愛他的妻子,他不幹那種事。」

  「兩個人一直這樣過下去?」

  「晚上,他覺得太太怪可憐的。睡覺前他都會握住她的手,一同入眠。所以這次一塊出去喝酒,一到十一點,他就往家趕。」

  冬子眼前浮現出在福岡見過面的藤井那張溫和的臉。

  外表看上去他很像一個酒鬼。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實際上他是一個頗為心細的人。他的敏銳的感受性被其溫和的外表遮掩起來了。

  他現在每晚與太太仰面並排而臥,只有手相互牽著。

  在只有淡淡檯燈光亮的、靜寂的臥室中,兩人感受著對方手掌傳出的溫度,漸入夢鄉。

  妻子已沒了做女人的執著,她想平靜的度過餘生。而她丈夫雖深知這一點,卻竭力想通過手上的體溫傳遞仍然愛著對方的情意。這種沒有肉體結合的、中年夫婦的恬淡,多麼美麗,多麼溫馨。

  不過聽說藤井四十二歲,他太太剛剛四十歲。雖是比較平和的年紀,但卻不是性欲望消失的年齡。

  「兩個人這樣能滿足嗎?」

  「當然不滿足,但除此而外別無他法。而且,並不是肉體結合才是愛的唯一表現形式嘛。」

  「可是,僅憑這一點,男人能熬得住嗎?」

  「我也這樣想。不過,女人一不積極,男人反倒不大會去風流。」

  「有這種事?」

  「當然,既然妻子不說什麼,有的男的樂得出去快活。但藤井的情況不同。他太太手術後很痛苦,心情沮喪。這個時候出去拈花惹草,未免也太狠心了。」

  「看來他對自己的妻子很有感情。」

  「應該這樣說。」

  「他太太呢?就這個手術,她就沒了性興趣。她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他太太是那種很敏感的人。醫生再怎麼講沒有影響,也激不起他的情緒。」

  「這樣啊。」

  「也許她知道藤井對她已不感興趣。」

  冬子想起了古代的「床第引退」。江戶時代,將軍府的女人一到三十歲,便自請不再與將軍同衾。因為年齡大了,仍然沉迷於肉欲,被認為是淫蕩之事。

  現在性已無年齡之分。這種毫無道理的理論已無人理會。

  但是,藤井的妻子卻可能是這種情況的變相體現。

  冬子想起了中山夫人。

  藤井夫人和中山夫人可說是正好相反。

  藤井的妻子手術後不再認為自己是個女人,而夫人卻更大膽地去宣示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的存在。

  一個是退,一個是進。這究竟是性格使然,還是別有原因呢?並不是說要比較好壞,只是對比是如此鮮明。

  置身於二者之間,冬子可能更接近于藤井妻子。雖說不像藤井妻子那樣清心寡欲,但在男女關係方面確是日漸疏遠了。她現在已開始認定自己與性快樂無緣了。

  冬子百思不得其解。中山夫人、藤井和自己接受的是同一手術,但結果卻是如此的大相徑庭。

  「不談這些了。」

  貴志欲換換話題,他喝了一口葡萄酒。冬子也想避開個話題了。

  「設計的大樓總算要動工興建了。」

  貴志的臉此刻洋溢著建築家的風采。

  「什麼時候建好?」

  「恐怕要到今年年底吧。」

  「那你還得經常跑福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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