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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續「老闆」的多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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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汽車在東京王子地區的商店街上因為堵塞而不能行走時,我閑著無聊,想起了在這一帶設置了總部的革命黨派的成員說過的玩笑話:「你不想在飛鳥山進行微型原子彈試驗麼?」但是,我沒說出來,因為車裡的氛圍越來越緊張了。雖然那位會用詼諧來反駁原子彈的「義士」已經睡著,但是,耷拉在粗斜紋布上衣胸前的「義士」的臉卻是年逾四十的半死人似的了。南美的巫師不是拿著一種縮小了的頭顱的麼?「義士」就長了那樣一個小腦袋、小臉,只有大鼻子和大耳朵紮煞著。在我看出是由於他摘了假牙才顯得臉小了之前,覺得他怪瘮人的。哈哈。

  且說我們的「大眾」駛進更加擁擠的大街,當然要慢行了,不料,被兩名警官攔住,停在了證券會社分店前邊馬路稍寬的地方。一位警官從「大眾」的狹窄的車窗伸進臉來,因為事出突然,而且我又沒有能夠滿足警官的證明自己的手段,我膽怯了。「義士」睜開眼睛,晃晃悠悠,但他不但不怕,反而睜大帶血絲的眼睛,把假牙裝進嘴裡,腦袋不再那樣乾癟了。不過,他仍然半睡半醒,畢竟是漸入老境的人了。

  然而,「義士」已經沒有表示抗議的必要了。因為就在警官一言未發之際,麻生野已把駕駛證和電視局的證件唰地一下子遞過去了。那也是明星派頭,她把身子往前一挺,特殊的神態、特殊的姿勢!

  「後邊的警車馬上就跟上來了,請到那邊去瞭解情況吧。」「志願調解人」炫耀著他是在警察護衛之下的行動,開始了對話。「我們只是帶著新聞界的人去給學生運動的一派送建議書的,我們和任何黨派都沒有關係,當然更不會參加內訌的了!」我看是從跟蹤的車輛上也發出了信號,越過「大眾」的低車頂,警官們交換了命令似的對話,然後把證件和藹地放還在麻生野大腿上。我從警官的動作上看出了麻生野的表演式的反應,她確實有表演家的才能啊,哈哈。我們的「大眾」立刻就開走了。

  「保衛總部的『反面警察』理應認識我們的車子,警察也會請他們特別關照,所以,用不著擔心反革命流氓集團用手榴彈打來了。」

  「只要負責保衛的年輕活躍分子們不相信他們那派的機關報宣傳的敵對派和警察聯合了就好了。如果他們老老實實地相信了,單憑這件事我們的立場就危險啦!」

  「因為崗哨一看我的布帶子就會看穿這是『志願調解人』活動的變種,所以不會往車裡扔炸彈啊。」「志願調解人」露出堅定的自信,所以他的話頗有說服力。

  「你把橫幅掛在車上,就是要到這種地方來遊說?……夠勇敢的啦。」

  「我經常這樣幹,已經慣啦。」「志願調解人」居然靦腆起來了。

  且說我們的汽車在向外突出的菜店和魚店的門前和行人敵視的目光裡緩緩前進,在瞭望條件最差的十字路口拐彎之後,又行駛五十米,馬上就是荒蕪的露天地了。那裡沒遭到戰爭的災難,戰後也沒受過任何災害的毀壞,但是,正因為沒有毀壞,所以才剩下成排的難以收拾的木架抹灰房屋。在中心地帶有一座診所似的三層樓,除去房山上的鐵梯之外,每一層樓都釘上了木圍板。往上一看,在屋頂上的鴿子籠似的小房裡,一個頭戴盔帽、用手巾蒙臉的人倦怠地往下望著。

  「如果停在前邊,他們就要過來檢查車裡帶沒帶炸彈,咱們開過去再停車吧。」

  「我自己從這兒下車,你們把車停在露天地的盡頭好麼?他們一直在監視著,萬一發現可疑就麻煩啦。和跟蹤的車聯絡一下吧!」

  於是,未來電影家把那過於碩大的身子從「大眾」裡拖出去,一邊踢著大衣的衣擺,一邊向「總部」的樓房走去。她那與此情此景不諧調的太陽鏡和深紫色的小提包特別刺眼。「志願調解人」又開動了汽車,開得相當快,像有人追趕似的。「義士」立刻扒在後車窗上偵察,我一動也不動地向前看,盡力使自己不要想起麻生野上高中時受到黨派的折磨的往事。

  然而,麻生野是身經百戰的活動家,在那場襲擊當中也是英勇善戰的啦!哈哈。總而言之,她在那裡站了不到十分鐘,就從那座用灰褐色木板裝備的破舊軍艦似的樓房裡走出來一名總部裡的人。

  「義士」興奮得直打鼻響,一個勁兒給他家報告,我扭過頭一看,在大步流星的麻生野身旁跟著一名男子,內八字腳小跑著,除了他戴著深黑的太陽鏡以外,完全是區政府官員的派頭。在離這個打扮樸實的傢伙身後四五步,跟著幾個戴盔帽穿工作服的年輕人,他們形成了奇妙的對比。年輕人鼓鼓囊囊的上衣裡藏著鋼管,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們說妥在他們的黨派的飲食店談。條件是我們這方面由我和另外一名參加。那就請森的父親來吧。因為『義士』不可能參加對核問題的對話,『志願調解人」還得開車。……你們開車去繞一圈兒吧,過一個小時回來!」

  「喂,喂!三十分鐘!」戴太陽鏡的那人用假嗓子,卻異常親昵地向她說道。我當時想,哪怕就是三十分鐘,我也不願和用這種聲音說話的人相處啊……

  「森的父親,我希望你動作迅速些呀。」她命令我,我必須服從她,也必須服從「志願調解人」和「義士」呢。

  現在,我把那個總部裡的人和麻生野的交談,按照演出場記上記錄的,以一問一答的形式,原原本本地傳達給你吧。因為這位總部人員就是那個革命黨派的領袖之一,所以就從領袖一詞中取一個領字來代替他吧。「領」在飲食店裡也不摘掉黑洞洞的太陽鏡,那恐怕是為了隱蔽耷拉著的三角眼蠢笨地滴溜滴溜轉吧。他這個人說話時翹著上嘴唇,連珠炮似的、卻吐字不清。大概三十來歲,雖然他說依靠當藥劑師的太太

  過活,可是,紮著高檔領帶,還有金制的袖扣。難道這樣的服裝也是革命黨派領袖對普通市民的宣傳戰術的一部分麼?

  我們坐在能從鴿籠似的哨所望到進門外的地方,飲食店裡除我們以外別無客人,也沒女侍,「領」和未來電影家喝咖啡、把守在進門處兩旁的青年喝牛奶,他們從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掏出帶餡麵包,拘謹地吃著。於是,我也要了牛奶,因為我正是容易受外表好的人們影響的年歲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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