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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在那個漫漫長夜裡和第二天的早上,貝格爾都在等待施拉梅克前談他與卡爾拉之間發生的事。他確信,卡爾拉會立刻把一切告訴施拉梅克。他只是不知道,她是把事情描繪成一次兇狠的戰鬥呢,還是說成一次可笑的、無意義的亂發脾氣。他通宵都在冥思苦想,他該如何回答施拉梅克。他構思了質問與反駁的長篇對話。如果他無路可走,他還編造出某些活動,急速切斷討論。有一點他很清楚:現在友情處於危急關頭,現在一切都成了過去,或者必須徹底從頭再來。

  但是他白等了一場。施拉梅克沒有來,一連幾天都沒有。

  實際上這個情況並不奇怪。因為通常施拉梅克也只是在需要人幫忙,或者是想講述自己的什麼事情的時候才來找貝格爾。往常貝格爾為了見到他總是得去登門拜訪。這一次他覺得施拉梅克是不想露面,而他也不想到施拉梅克那裡去。他懷著平靜、含怒而且使得自己痛苦的固執心情等待著。這些天裡他完全是獨自一人,沒有人到他這裡來。他的自卑感空前地強烈;他覺得沒有人需要自己,沒有人喜歡自己,也沒有人用得著自己。現在儘管有各種失敗和屈辱,可他加倍地感受到,這種友情對他的意義。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一天下午他坐在寫字臺前正想工作的時候,聽到急速的腳步向房門走來。他立即聽出來這是施拉梅克的腳步聲,便當即站起身來。這時候房間門已經被推開,又砰的一聲關上了。施拉梅克站在他的面前,氣喘吁吁,一邊笑,一邊抓住貝格爾的胳膊,搖來晃去說:

  「你好呀,毛孩子!別的人都來了,只有你缺席,我們也要看到你,因為你必須整天聚飲。還有事情也很順利。真的,我通過了考試。謝天謝地,這是我的最後一次考試。下一個星期你就得對我說博士先生了。」

  貝格爾十分驚訝。他設想過各種可能,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兩人會這樣相見。他正要結結巴巴地說幾句表示祝賀,但是施拉梅克打斷他的話說:

  「好啦,好啦。現在別說了。你不要太勞累了。現在就走,到我那邊去。要好好慶祝一番。我還要把一切事都講給你聽。就走吧。卡爾拉已經在那裡了。」

  貝格爾有些驚慌。他突然害怕與卡爾拉在一起。因為她現在還會嘲笑他,而他在她與施拉梅克之間又會像個小學生一樣臉紅。他想進行回避。

  「你一定要原諒我,施拉梅克。我不能去。在這裡表示最好的祝賀!我就不去了,我有很多事要做呢!」

  「你要做什麼?你這傢伙,現在我通過了最後一次考試,你要做的是什麼?你必須高興起來。你必須到一塊來。其他什麼事也不要去做。快點兒i」

  施拉梅克抓住貝格爾的胳膊,把他拉走了。貝格爾覺得自己太軟弱,無力反抗。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施拉梅克還具有支配他的威力。施拉梅克像拉一個姑娘似的把貝格爾拉了過來。他抓住貝格爾像抓住一個姑娘。他第一次完全懂得了,一個女子是如何完全違背自己的意願,只是出於對強力漸漸萎縮的崇拜感情而不得不聽任一個這樣強壯、開朗、生活樂觀的男人的控制。此時此刻,一個女子對丈夫的印象必定就像他對施拉梅克的印象一樣。她必定有憎恨,有憤怒,然而也有受強者支配的軟弱感受。貝格爾根本不覺得自己在走路,也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突然進入了施拉梅克的房間。

  卡爾拉就站房間裡。她看到貝格爾,便向他走過來,用引入注意的親切目光打量他。這目光便像輕柔的波浪那樣圍住了他。卡爾拉還向他伸出了手,但沒說話。她很好奇地又一次注視他,就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但又有所不同。

  施拉梅克為餐桌忙碌不停。他需要幹些事情,講講願望。他興奮激動心情的強大活力需要這樣的閥門。每逢有什麼事情吸引他,他就需要來人,好結束他的興奮。往常他本來是很冷漠的,更確切地說是沉默寡言的。但是今天他整個人都活動起來了,都處於孩子似的狂熱喜悅之中。

  「那麼,我們現在用些什麼呢?我這乾燥的喉嚨什麼也不能給你們講。怎麼,沒有酒?通常我們晚上已經沒有飲酒之樂,今天晚上一切都亂七八糟。我們來煮茶吧,煮一種很令人厭倦的,非常滾燙的茶。你們意下如何?」

  卡爾拉和貝格爾都表示同意。他們並肩坐在餐桌旁邊。但是貝格爾不與卡爾拉說話。他腦海裡有一個思想翻來覆去,就像被關在房子裡的燈蛾一樣嗡嗡亂飛。他像個絕望的人一樣與身旁這個女子搏鬥過,那是一場夢嗎?他不敢正視她,只覺得周圍的空氣令人窒息。他的喉嚨就像被繩子紮住了。幸好施拉梅克毫無覺察。施拉梅克把杯盤碗碟弄得叮噹響,嘴裡吹著口哨,還說個不停。他很高興為這兩個人充當堂倌,精神煥發地為他們服務。然後他在他們對面的靠背椅上坐下,豪邁愉快地開始了他的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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