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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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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6點半,由美吉來了。仍是那身制服,但襯衣換成了另一種式樣。她這次提來一個小塑料袋,裡面裝著備換的內衣、洗漱用具和化妝品。

  「遲早要露馬腳。」我說。

  「放心,絕無疏漏。」由美吉嫣然一笑,脫下坎肩,搭於椅背,我們在沙發上抱在一起。

  「噯,今天一直考慮你來著。」她說,「我這樣想:白天我每天在這賓館裡做工,晚上就悄悄鑽到你房間裡兩人抱著睡覺,早上再出去做工。這樣該有多好啊!」

  「單位住所合二而一。」我笑道,「不過遺憾的是,一來我的經濟條件不允許我長久地住在這裡,二來如果天天如此,遲早必被發現無疑。」

  由美吉不服氣似的在膝蓋上低聲打了幾個響指。「人生在世很難稱心如意,是不?」

  「完全正確。」我說。

  「不過你總可以在這裡再住幾天吧?」

  「可以,我想可以的。」

  「那麼幾天也好,兩人就在這賓館裡過好了!」

  之後她開始脫衣服,又一件件疊好放好,習以為常。手錶和眼鏡摘下放在茶几上。我們親昵了一個小時,我也罷她也罷都折騰得一塌糊塗,卻又覺得極為舒坦和愉快。

  「是夠厲害的!」由美吉說。說完便在我懷中昏昏睡去,顯然是開心之故。

  我沖個淋浴,從冰箱裡拿出啤酒獨自喝了,坐在椅子上端視由美吉的臉。她睡得十分安然甜美。

  將近8點,她睜開眼睛說肚子餓了。我們查閱房間服務項目的萊譜,要了奶汁烤菜通心粉和三明治。她把衣服皮鞋藏在廁所裡,男侍敲門時迅速躲進浴室。等男侍把盤子放在茶几上離開,我小聲敲浴室門把她叫出。

  我們各吃了一半奶汁烤菜通心粉和三明治,喝了啤酒,然後商量日後的安排,我說從東京搬來劄幌。

  「住在東京也那麼回事,已經沒有意思。」我說,「今天白天我一直在想,決定在這裡安頓下來,再找一件我幹得來的工作,因為在這裡可以見到你。」

  「住下?」她問。

  「是的,住下。」我說,要搬運的東兩估計不是很多,無非音響、書和廚房用具之類,可以一起裝進「雄獅」用渡輪運來。大的東西或賣或扔,重新購置即可。床和冰箱差不多也到更新換代的時候了。總的說來我這人使東西使的時間過長。

  「在劄幌租套房子,開始新的生活。你想來時就來,住下也可以。先這麼過一段時間,我想我們可以相安無事。我已回到現實之中,你也心懷釋然,兩人就在這裡住下。」

  由美吉微笑著吻了我一下,說是「妙極」。

  「將來的事我也不清楚,不過預感良好。」

  「將來的事誰都不清楚。」她說,「現在可實在是美極妙極,無與倫比!」

  我再次給房間服務部打電話,要了一小桶冰塊。她又躲進浴室,冰塊來了後,我拿出白天在街上買的半瓶伏特加和番茄汁,調了兩杯血色瑪莉。雖說沒有檸檬片和倍靈調味汁,畢竟也算是血色瑪莉。我們暫且用來相互乾杯,由於要有背景音樂,我打開枕旁有線廣播的開關,把頻道調至「流行音樂」。曼特瓦尼管弦樂隊正在演奏《誘惑之夜》,聲音優美動聽,別無他求,我想。

  「你真是善解人意,」由美吉佩服道,「實際上我剛才就想喝血色瑪莉來著,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準確呢?」

  「側起耳朵就可以聽見你需求之物的聲音,眯起眼睛就可以看見你需求之物的形狀。」

  「像標語似的?」

  「不是標語。不過把活生生的形象訴諸語言而已。」

  「你這人,要是當標語製作專家就好了!」由美吉哧哧笑道。

  我們分別喝了3杯血色瑪莉,而後又赤身裸體地抱在一起,充滿柔情地雲雨一番,我們都已心滿意足,抱她的時候,我恍惚聽到一次老海豚賓館那座舊式電梯哐哐當當的震動聲響。不錯,這裡是我的連接點,說被包容在這裡,這是最為現實的現實。好了,我再也不去別處,我已經穩穩地連接上了。我已重新找回連接點,而同現實相連相接,我尋找的就是這個,羊男將我同其連在一起。12點,我們上來困意。

  由美吉把我搖醒。「喂,起來呀!」她在耳畔低語。她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齊,四下還一片昏暗,我大腦的一半還留在溫暖泥沼般的無意識地帶,床頭燈亮著,枕邊鐘剛過3點。我首先想到的是發生了什麼不妙的事——莫不是她來這裡被上司發現了?因為由美吉搖晃我肩膀的神態極為嚴肅,又是半夜3點,加之她已穿好衣服,看來情況只能是這樣,怎麼辦好呢?但我沒再想下去。

  「起來呀,求你,快起來!」她小聲說。

  「好的好的。」我說,「發生什麼了?」

  「別問,快起來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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