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村上春樹 > 海邊的卡夫卡 | 上頁 下頁
二三


  我說不要緊。

  「你的姐姐是養女吧?就是說是你出生前從哪裡領來的孩子,是不是?」

  我說是的。父母不知為什麼要了養女。那之後生下了我,大概在不經意間。

  「你毫無疑問是你父親和你母親之間生的孩子吧?」

  「據我所知是。」我說。

  「然而你母親離開家時領的不是你而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櫻花說,「一般來說,女人這東西是不會那樣做的。」

  我默然。

  「那是為什麼呢?」

  我搖頭說不知道。這個問題我已不知幾萬遍問了自己本身。

  「你當然因此受了傷害。」

  我受了傷害麼?「不大清楚。不過,即使結婚了什麼的,我想我也不至於要小孩,因為我肯定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孩子交往。」

  她說:「雖說沒有真正複雜到你那個程度,但我也一直同父母合不來,以致做了很多很多不成體統的事,所以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麼,對於錯綜複雜的問題最好不要過早斬釘截鐵下結論,因為世上沒有絕對如何這樣的事。」

  她站在煤氣灶前喝著從大杯裡冒氣的雀巢咖啡。杯上畫著摩明①一家。她再沒說什麼,我也沒說什麼。

  「沒有可以投靠的親戚什麼的?」過了一會兒,她問。

  我說沒有。父親的雙親很早以前就不在了,他又沒有兄弟姐妹叔父嬸母,一個也沒有。至於真是那樣與否,我無法核實,但至少一點是真的:親戚往來完全沒有。母親方面的親戚也沒說起過。我連母親的名字都不知道,母親有怎樣的親戚更不知道了。

  「聽你這一說,你父親簡直是外星人。」櫻花說,「一個人從某個星球上來到地球,變成人後勾引地球人女子生下了你——為了繁衍自己的子孫。你母親曉得真相後嚇得跑去了哪裡。有點像是黑色太空科幻電影。」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管沉默不語。

  「不開玩笑了,」她像強調那是玩笑似的放開兩側嘴角,好看地一笑,「總而言之,在這廣闊的世界上,除了自己你別無人可投靠。」

  「我想是那樣的。」

  她靠著洗滌槽喝了一陣子咖啡。

  「我得多少睡一會兒。」櫻花突然想起似的說。時針已轉過三點。「七點半起來。雖說睡不久,但多少得睡一睡。熬個通宵,工作起來很不好受的。你怎麼辦?」

  我說自己帶有睡袋,如果可以就讓自己在那個角落老老實實躺著好了,隨即從背囊裡取出疊得很小的睡袋,展開使之膨脹。她欽佩地看著:「活像童子軍。」

  電燈熄了。她鑽進被窩,我在睡袋中閉眼準備入睡,但睡不著。沾有血跡的白色T恤緊緊貼在眼瞼內。手心仍有灼傷感。我睜開眼睛盯視天花板。地板的吱呀聲在哪裡響起。水在哪裡流淌。又有救護車警笛從哪裡傳來,相距很遠很遠,但在夜幕下聽起來異常真切。

  「喂喂,你莫不是睡不著?」黑暗的對面她用小聲問我。

  我說睡不著。

  「我也很難睡著。幹嘛喝什麼咖啡呢,真是糊塗。」

  她擰亮枕邊燈,覷一眼時間,又熄掉。

  「你可別誤解,」她說,「願意的話過來好了,一塊兒睡。我一下子也睡不著。」

  我爬出睡袋,鑽進她的被窩。我身穿短運動褲和T恤,她身上是淡粉色睡袍。

  「跟你說,我在東京有個固定男朋友。不是多麼了不得的傢伙,但基本算是戀人。所以我不和別人做愛。別看我這樣,這種事情上還是蠻認真的,或許是守舊吧。過去不是這樣,相當胡來過。但現在不同,地道起來了。所以嘛,你別胡思亂想,就像姐姐和弟弟。明白?」

  我說明白。

  ①芬蘭童話中的主人公。②

  她把手搭在我肩上,輕輕摟過去,臉頰貼在我額頭上。「可憐!」她說。

  不用說,我已經勃起,並且非常硬,而位置上又不能不觸在她大腿根。

  「瞧你瞧你。」她說。

  「沒別的意思,」我道歉道,「怎麼也奈何不了。」

  「知道知道,」她說,「不方便的物件。這我完全知道,沒法制止的嘛。」

  我在黑暗中點頭。

  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拉下我的短運動褲,掏出石頭一樣硬的陽物,輕輕握住,就好像試探什麼似的,又好像醫生摸脈。我的整條陽物像感受某種思想似的感受著她柔軟的手心。

  「你姐姐今年多大?」

  「二十一。」我說,「比我大六歲。」

  她就此沉吟片刻。「想見?」

  「或許。」我說。

  「或許?」她握陽物的手略略用力。「大概是怎麼回事?不那麼想見?」

  「見面也不知說什麼好,再說人家也可能不願意見我。就母親來說也是同樣。大概誰都不樂意見我這個人,誰都把我扔開不管。何況都已不知去了哪裡。」棄我而去,我想。

  她默不作聲,只是握陽物的手一忽兒放鬆一忽兒用力。我的陽物隨之一忽兒平靜一兒忽熱辣辣越來越硬。

  「這個,想放出來吧?」她問。

  「或許。」我說。

  「或許?」

  「非常。」我改口。

  她低低喟歎一聲,手開始緩緩地動。感觸委實妙不可言。並非單調的上下運動,是一種整體感。她的手指溫情脈脈地來回觸摸我的陽物、睾丸的所有部位。我閉目合眼,大聲喘息。

  「不許碰我的身體喲。還有,要出來的時候馬上吭聲。弄髒床單很麻煩的。」

  「好。」

  「怎樣,我有兩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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