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怎麼辦?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5-23

  他們生活得快樂而融洽,他們工作、休息、享受生活的樂趣,他們展望未來時雖然不是毫無憂慮,卻懷著堅定的、完全有把握的信心,相信會越來越好。他們這樣度過了前年和去年的時光,今年也是同樣,今年的冬天幾乎過去了,積雪已經開始融化。韋拉·巴夫洛夫娜問道:「還有沒有結冰的日子,哪怕一天,好讓我們至少來安排一次郊遊呢?」誰也回答不了她的問題。但是一天一天地過去了,盡是化雪解凍的天氣,冬季郊遊的希望一天比一天減少。可是終於盼來了(正當失望的時候,降下了一場真正的冬雪,也不再化凍了,卻是出現了令人心曠神怡的、微微的寒意)。天空清澈無雲,晚上定是個好天。郊遊!郊遊!太倉促了,來不及找別人,就舉行一次小規模的郊遊吧!不邀請外人來的郊遊吧。

  當晚有兩輛雪橇駛了出來。一輛雪橇上有說有笑,另一輛雪橇上的人簡直是毫無顧忌:他們剛出門便放開喉嚨大聲唱起來,而且唱的什麼呀:

  有個年輕的姑娘

  走出了新大門,

  走出了新的械木門,

  走出了柵欄門,

  「我的親爹可真叫人害怕,

  他待我才嚴呐!

  不許我遊逛到天晚,

  不許我跟單身少年玩耍。

  只要能讓你小夥子高興,

  爹爹的話也去他的吧……」①

  --------------
  ①引自一首俄羅斯民歌。

  不必說,他們是找到了一支好歌曲!只是僅此而已嗎?他們慢慢地駛著,落後了四分之一俄裡,但是他們卻突然疾馳起來,高喊著尖叫著趕了過去,他們趕過的時候,把許多雪球往那輛開心活躍可又不失其沉穩的雪橇上扔去。沉穩平和派吃了這麼兩三次虧以後,決定自衛他們放過豪放樂天派的雪橇往前邊去,自已抓起一把把剛落下的雪,他們小心翼翼地積攢著雪,因此豪放樂天派沒有發覺。這時豪放樂天派又放慢了速度,落後了,沉穩平和派頗有心計,雖然儲備了武器,可是追過的時候不顯山不露水。豪放樂天派又狂呼亂叫地追了上來,沉穩平和派準備出其不意地給他們一個狠狠的反擊。然而這是怎麼了?豪放樂天派的雪橇向右轉了,越過一條水溝,完全不當回事,從相距五俄丈的地方跑過去了。「是的,這是她猜到了我們的計謀,她親自抓起韁繩站立著趕車,」沉穩平和派說,「不行,不行,我們得追上!報仇!」是一場不顧死活的賽跑。他們能不能追上?……「追上!」沉穩平和派異常興奮地說,「不行,」隨後卻絕望地說道——「追上,」又是一陣興奮。——「他們追上啦!」嚎放樂天派絕望地說。「追不上!」接著又興奮地說。他們能不能追上呢?

  沉穩平和派的雪橇上坐著基爾薩諾夫夫婦和比蒙特夫婦。豪放樂天派的雪橇上有四個年輕小夥子和一位太太,豪放樂派所以那麼豪放樂天,全因為她的緣故。

  「你們好,mesdames和messieurs①,我們又看到了你們,非常商興,」她站在工廠門口的臺階上說,「各位,扶兩位太太下雪橇。」旅伴們,補充說。

  --------------
  ①法語:女士們和先生們。

  趕快,趕快進屋去!大家的臉都凍得通紅了!

  「您好,老頭!可是他根本算不上老頭!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您為什麼對我瞎說,說他是個老頭?他將來還會跟我調情呐。您會嗎,親愛的老頭?」那位豪放樂天派的太太說。

  「會的。」波洛佐夫笑道,她親熱地摸了一摸他的連鬢白鬍子,他已經被迷上了。

  「孩子們,他跟我調情,你們許可嗎?」

  「許可。」小夥子中的一個說。

  「不許,不許!」其他三個說。

  但是豪放樂天派的太太為什麼穿一身黑衣?她這是服喪,還是想來個獨出心裁?

  「不過我累了,」她說,隨即就撲倒在一張土耳其式沙發上,那張沙發跟大廳的一面牆同樣長短,「孩子們,再拿幾個靠墊來!不是光給我一個人用!我想別的太太們也累了。」

  「是啊,您把我們也弄得筋疲力盡了。」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說。

  「在這樣坑窪不平的路上,跟在您後頭猛跑,顛得我快散架子啦!」韋拉·巴夫洛夫娜說道。

  「好在當時離工廠只有一俄裡地!」卡捷琳娜一瓦西利耶夫娜說。

  兩人都疲憊不堪地在帶靠墊的沙發上坐下來。

  「你們真笨!大概難得乘雪橇快跑吧?要是像我那樣站起來就好了,有坑窪也沒關係了。」

  「連我們也累得夠受。」基爾薩諾夫為他自己和比蒙特說話,他們坐在各自的妻子身邊。基爾薩諾夫摟住韋拉·巴夫洛夫娜,比蒙特握著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一隻手。好一副充滿詩情畫意的圖畫!看到美滿的婚姻是愉快的。可是穿喪服的太太臉上掠過一絲陰影,陰影轉瞬即逝,因此除了她的一位青年旅伴,誰也沒有發覺。他走到窗前,凝神注視著寒氣在窗玻璃上輕輕勾勒出的冰淩花。

  「Mesdames,你們的經歷很有趣,可是我沒有完整地聽過,只知道它很動人,聽了開心,結局又美滿,我喜歡這個。老頭在哪兒?」

  「他在忙家務活,準備小吃。他總是對那些事感興趣。」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說。

  「噢,那麼就隨他去吧。你們請講吧,不過要簡短些。我喜歡人家講得簡短。」

  「我可以講得很簡短,」韋拉·巴夫洛夫娜說,「從我開始吧。輪到別人的時候,再讓他們講。不過我要預先讓您知道,我的經歷結尾有些秘密。」

  「那有什麼,到時候我們就把這些先生趕出去。要不要現在就趕呢?」

  「不,現在他們還可以聽。」

  韋拉·巴夫洛夫娜開始講自己的經歷了。

  「哈哈哈!這個可愛的朱麗!我很喜歡她!她能屈膝下跪,也能破口大駡,行動舉止毫不拘禮!可愛!」

  「好啊,韋拉·巴夫洛夫娜!『我跳窗!』好啊,各位!」穿喪服的太太鼓起掌來。仿佛一聲令下,小夥子們也發狂地拍起手,大聲叫喊「好啊」、「嗚啦」。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