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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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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 同時,波洛佐夫老人卻相信婚期就在眼前了。臆想的未婚妻對臆想的未婚夫持以這等冷淡態度,還說婚期就在眼前!莫非他沒有聽見他們談話?固然,女兒和臆想的未婚夫並不總在他面前轉悠。他們跟他在一個房間的時候少,單獨在另一個或另幾個房間裡坐著或走動的時候多,可是他們的談話並不因兩人單獨待著而有絲毫不同。任何洞悉人類心靈(儘管洞悉人類的心靈實際是不可能的)的人聽了這些談話,都不敢再指望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和比蒙特能成婚了。不是說他們彼此完全不談感情,不,他們也談,好像在談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那樣,可是他們談得很少。談得很少倒沒關係,主要是談的什麼和用什麼語調來談!語調冷靜得叫人氣憤,內容又荒謬絕倫得令人髮指。下面舉個例子,這是發生在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使比蒙特一再道謝的那次訪問的一個星期以後,他們結識的兩個來月以後。那時工廠出盤已經辦妥,洛特先生打算第二天動身回國(他就動身離去了,您別以為他會在這門婚事上無事生非,節外生枝。他正如一位巨賈應做的一樣,做完了生意,便宣佈比蒙特已由公司任命為廠長,年薪一千鎊。這原是意料到的,他只做生意,不管別的。他何必要多管閒事呢?您自己想想吧),工廠的股東們,包括波洛佐夫在內,明天就可以拿到錢(他們真的拿到了手,您別以為會節外生枝:霍奇遜一洛特公司是一家有經濟實力、可靠的商號),一半拿現金,還有一半是三個月後兌現的期票。波洛佐夫對此甚為滿意,坐在客廳中一張桌子旁邊重新查看這些有價證券。每當女兒和比蒙特走過客廳,他多少也能聽到一點他們的談話,他們正在臨街的四間相通的房子裡來回走動著。 「如果一個女人或姑娘被世俗偏見所困擾,」比蒙特說,他已經不用英國式或者美國式的詞語,「那麼連男子——我說的是正派男人——也會因此而感到非常為難。您說吧,一個姑娘沒有體驗過在接受求婚後的那種普通日常生活中的男女關係,人家怎麼能娶她呢?她沒法斷定,她將來是否喜歡跟她未婚夫那種性格的人一塊持家過日子。」 「但是,比蒙特先生,如果她跟這個人的關係在他求婚以前就帶有持家過日子的性質,這畢竟能給予她和他一定的保證,保證他們往後仍然會互相滿意。」 「一定的保證,不錯。可是,假如她的體驗更豐富、更多方面,總會更可靠得多。她畢竟憑經驗不能知道由她加入的男女關係的性質;因此結婚對於她還是經歷一場可怕的冒險。就她來說既然是這樣,那麼對於她所嫁的那個正派男子同樣也是冒險。一般地說,他還能夠判斷他將來是否滿意:他深知各種性格的婦女,體驗過哪種性格更適合於他。而她卻不然。」 「但是她可能觀察過自己家裡和熟人家裡的生活以及家人和熟人的性格,她可能反復地考慮過。」 「這一切都好得很,不過還不夠。無論什麼也不能代替親身的經驗。」 「您以為只有寡婦才有資格出嫁,對嗎?」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笑著說。 「您可說到家啦。只有寡婦。姑娘們該禁止出嫁。」 「對。」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認真地說。 波洛佐夫最初聽見這些偶然傳人他耳中的談話或談話片段,他感到很刺耳,可是現在已經聽慣了。他想:「那也沒有什麼,我自己就是個沒有世俗偏見的人。我做了生意人,娶的也是生意人的女兒。」 第二天,談話中的這個部分——這原只是談話中一個小小的插曲,他們平日根本不談這個,而是談其他各種各樣的題目——昨天談話中的這個部分又這樣繼續下去了: 「您對我講過您跟索洛夫卓夫的戀愛史。這算什麼呢?這是一種……」 「如果您不是一定得走動,那我們就坐下吧。我走累了。」 「好的……一種幼稚的感情,它不能給與您任何保證的,只能叫您回憶起來覺得可笑,也可能覺得可悲,因為這兒有著很可悲的一面。您所以倖免於難,只是由於一個偶然的特殊機遇:幸虧這件事碰到了亞歷山大來處理。」 「誰?」 「馬特韋伊奇·基爾薩諾夫,」他補充道,仿佛他本來就不是只說到「亞歷山大」這個名字便停下來的:「沒有基爾薩諾夫,您早被肺病或者被那個壞蛋給毀了。可以從這件事得出一個站得住腳的看法:您過去的社會地位對您是有害的。您能夠得出這個看法。這一切都挺圓滿,但是這二切僅僅使您變成一個更審慎、品行更好的人,卻沒有給予您任何一點經驗,使您能夠辨別哪種性格的丈夫才對您合適。不是壞蛋,而是正直的人——您也就只能夠認識到這一點。這固然挺好,可是,難道一個正派女子所挑選的未婚夫,不管其性格如何,只要是正直,就能夠使這正派女子滿意嗎?需要更準確細緻地瞭解這人的性格和男女方面的關係,也就是需要完全另外的一套經驗。昨天我們還說,借用您的話,就是只有寡婦才有資格出嫁。您可算什麼寡婦呢?」 比蒙特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某種不滿情緒,最後一句簡直有些惱恨的味道了。 「對,」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有點洩氣地說,「可是我總不能騙人呀。」 「您也騙不了人,因為沒有經驗是裝不出有經驗的樣子的。」 「您盡說我們姑娘家沒有辦法做出適當的選擇。一般來說這是完全對的,但是也有例外的情況:不需要這套經驗也能保證適當的選擇。假如一個姑娘不是太小,她定會瞭解自己的性格的。比方說,我就瞭解自己的性格,而巨看來我的性格不會變了。我今年二十二歲。我知道我需要的幸福是什麼:平平安安地過生活,誰也不來妨礙我的安靜生活。此外也不需要別的了。」 「對,這是看得出來的。」 「要看出某人性格上有沒有使我幸福所必須具備的特點,難道就真是那麼困難嗎?其實只要交談幾次就看出來了。」 「對。但是您自己也說這是例外的情況,一般規律不是那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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