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怎麼辦?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他的喜劇故事寫得那麼直露,你怎麼會喜歡讀呢?」

  「有一些蠻有趣,但是總的來說,這些故事挺無聊的,正像一切過於粗俗的滑稽劇。」

  「可是這也應該原諒他,他生活距今已經五百多年了。我們現在覺得過於淫穢、過於下流的事,當時認為無傷大雅。」

  「無需五百年,我們今天的許多習慣和我們的整個生活基調也要顯得粗俗肮髒了。但是這沒有什麼意思,我只談他那些認真描寫熱烈崇高的愛情的優秀故事。他的偉大才能在那些故事中表現最明顯。不過我原來想說的是,薩沙:他描寫得固然精彩,很有力度,但根據他所寫的來判斷,可以說當時人們還不像現在這樣懂得愛情的歡愉,當時還沒有如此強烈地感受過愛情,雖然人家說那是一個最充分地享受愛情的時代。不,不可能,他們享受愛情的強烈程度還不到現代人的一半。他們的感情太膚淺,他們迷戀得還太微弱,也太短暫。」

  「感覺的強弱,要看這感覺是從機體深層的什麼地方產生出來的。如果它完全是由外在的對象、外在的原因引發的,那麼它總是十分短暫,而且只能涉及人的生活的個別方面。誰如果僅僅因為別人向他敬酒才喝酒,他就難以領略到酒的甘醇,他能從酒中享受到的樂趣也就微乎其微了。假定享受的根源來自某種幻想,假定他是靠著他的幻想去尋找享受的對象和口實,這樣的享受可要強烈得多。這時他血液的衝撞更猛烈得多,血液中分明有一股暖流,使他感到很大的歡愉。然而這跟下面的情形相比還是很微弱,那就是,如果享受是來源於精神生活的深層的話。這時的興奮勁會充滿整個神經系統,使得它長久地、非常猛烈地激動著。這時那股暖流會充滿整個胸膛,這已經不只是幻想所引起的心的跳動,不,整個胸膛都感到非常清新和輕鬆,仿佛人所呼吸的大氣正在變化,仿佛空氣變得清潔得多,含氧量也多得多了。這種感覺類似人在風和日麗的天氣時的感覺,好像曬太陽時的感覺,可是其中又大有區別:這股暖流和清新感是在神經本身裡增長起來的,它們直接為神經所接受,不至由於中介物而對其愛撫力有任何程度的減弱。」

  「我很滿意,總算及時改掉了這個有害無益的習慣。對,必須讓血液循環不受任何阻礙。可是為什麼改掉後人們讚歎不已,說我的膚色比從前變得鮮嫩了,這本該如此的呀。況且又是多麼不值得的原因造成的,小小原因使腿部受的損害真不小,應當讓襪子本身松鬆快快地貼在腿上。我腿部的線條已經變得正常勻稱了,襪帶勒出的印痕正在消失。

  「印痕消退得不快。我只穿過三年緊身胸衣,我跟你共同生活之前就不穿了。可是老實說,就是不穿胸衣,我們的服裝還是緊緊束縛著腰身。不過腰部的印痕也會消退的,就像腿部恢復正常一樣,對不對?對,已經消退掉一些了。總會完全消退的,我挺滿意。我們的服裝式樣穿著真叫人難受!我們早該懂得希臘婦女是比較聰明的,衣服就該像她們過去所穿的那樣,從肩部起就十分寬鬆。我們的服裝式樣真是損害我們的身體!但是我身上的線條正在恢復,我真高興!」

  「你多漂亮,韋羅奇卡!」

  「我多幸福,薩沙!」

  他的語調輕靈,

  好像幽泉瀉韻,

  他握過我的手呀,

  啊,他的嘴唇!①

  親愛的人!冷卻吧

  火熱的吻,還是一樣銷魂:

  縱然沒有這些熱吻,

  看到你,熱血也會似火燃燒,

  縱然沒有這些熱吻,

  見到你,臉上也會泛起紅暈,

  胸膛也會起伏如潮,

  眼珠兒也亮晶晶地閃耀,

  猶如一顆明星高掛在深宵。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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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歌德:《浮士德》,郭沫若譯,人民文學出版社第一部,一八〇頁。

  ②引自詩人柯爾卓夫的《俄羅斯歌謠》(一八四一)

  4-16

  韋拉·巴夫洛夫娜的第四個夢

  韋拉·巴夫洛夫娜又做了一個夢,仿佛是:

  一個熟悉的——現在多熟悉啊——聲音①由遠處傳來,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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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俄國有的學者認為,這裡是指韋拉第三個夢中那位女歌唱家的聲音,她在本節中叫「光明美人」。

  Wie herrlich leuchtet

  Mir die die tur!

  We glaNzt die Scnne!

  Wie lacht die Flur!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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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自然多明媚,

  向我照耀

  太陽多輝煌,

  原野含笑!

  (歌德《五月之歌》,見《野薔薇》,錢春綺譯,人民文學出版社,第九頁)

  韋拉·巴夫洛夫娜看見這是真的,全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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