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怎麼辦?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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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開始在各方面建立起最嚴格的生活方式。為了成為尼基圖什卡·洛莫夫,並能把這稱號保持下去,他必須吃牛肉,多多吃牛肉,他也的確吃了不少。但是除了牛肉,他捨不得花錢買任何別的食品。買牛肉他可以叫女房東買優質的,並且專門給他挑最好的部位,而他在自己家裡所吃的其餘東西都是最便宜的。他在家不肯吃白麵包,只吃黑麵包。他一連幾星期不知糖滋味,一連幾個月連一隻水果也不進口,更不進食小牛肉或肥母雞肉了。他決不自己花錢買這類食品:「我沒有權利花錢來滿足錦上添花的奢侈要求,」雖然他是精美食品餵養大的,口味很高,這從他對菜肴的品評上可以看出來。他在別人家裡吃飯的時候,他在自己家裡不肯吃的許多菜肴,他也會吃得津津有味,但是還有些菜他在別人家也照樣不吃。區別對待的理由是很充分的:「哪怕老百姓只能偶然嘗一嘗的,只要有機會我也吃。老百姓永遠無法企及的,我也不應該吃!我需要這樣做,這至少能讓我多少體會體會,他們的生活跟我比是多麼艱難。」所以,假如端上一盤水果,他絕對是吃蘋果而不吃杏兒。他在彼得堡才肯吃橙子,一到外省便不吃,您要知道,彼得堡的老百姓能吃上橙子,外省卻不能。酥皮肉餅他肯吃,因為「優質餡餅不比酥皮肉餅差,酥皮點心老百姓司空見慣了,」可是他不吃沙丁魚。他穿得很寒酸,儘管他喜歡高雅精緻之物。在其餘各方面,他也是過著斯巴達式的生活。比方說,他不許自己鋪床墊,只睡一條氈褥子,甚至不讓把氈褥子折成雙層。 他曾有件受良心譴責的事——他沒能戒煙:「離開雪茄我就不能思考。如果的確如此,我還有理,不過這興許就是意志薄弱吧。」而他又不能抽劣等雪茄,要知道他可是在貴族環境裡長大的。他那四百盧布的開銷中,倒有將近一百五十盧布買雪茄抽了。「一個可惡的弱點」,正像他自己說的。惟獨這個弱點方給人留有幾分回擊他的餘地。假如他的指責使人難以忍受時,對方便回擊道:「十全十美本來就不可能,你還抽煙呢。」這時拉赫梅托夫會加倍凶地指責起來,但是矛頭多半轉向了自己,原先那被指責的人倒不挨那麼多指責了,雖然拉赫梅托夫並未由於自己有弱點而完全地姑息他。 他幹的事多得驚人,因為他在支配時間方面也不許自己奢侈浪費,正像在物質生活中一樣。他一個月中花費在娛樂上的時間連一刻鐘都不到,他不需要休息。「我的工作雜七雜八,變換工種就是休息。」他的朋友們聚會的地點是在基爾薩諾夫家和洛普霍夫家,他也參加,但是去的次數只停留在能維繫住與這個圈子的密切聯繫,決不多去:「我需要這種聯繫。每天發生的事情都證明,跟某個圈子的人保持密切聯繫是有好處的。必須有個隨時瞭解各種消息的方便渠道。除了參加這個圈子的聚會以外,他從來不去任何人家,除非有事。而且事情一辦完就走,連五分鐘也不多待。他不在自己家中接待任何人,如果對方不能遵守同樣的規矩,他是不讓留下來的。他直率地對客人說:「我們已經談完您的事情,現在讓我幹別的事吧,因為我應該珍惜時間。」 在他轉變的最初幾個月,他幾乎所有時間都在讀書。可是這種情況只持續了半年多一點。當他看到自己已經掌握了那種他認為是符合於正確原則的思想方法體系時,他立刻對自己說:「現在讀書成了次要的事情,我已在這方面為生活做好準備。」從此他只在沒事的空餘時間來讀書,而這樣的時間在他是很少的。雖然如此,他還是以驚人的速度擴大了自己的知識面,現在他才二十二歲,可已經是一個學識淵博、功底深厚的人了。因為他在這件事上也給自己立下一條規矩:排除任何奢侈品和任性要求,專看必讀書。什麼叫必讀書呢?他說:「每種學科的主要著作並不多,這少數著作闡述的內容都相當充分,相當清楚了,而所有其餘的書不過是把那些內容加以重複、沖淡和篡改罷了。必讀書只是那少數著作,讀任何別的東西都是白費工夫。拿俄國小說來講,我說首先該讀果戈理。在幾千篇別人的小說中,我從任選的五頁書上各選五行,我看到的除了一個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果戈理之外,一無所獲,那我為什麼要讀這種小說呢?科學也是同樣,在科學著作裡,這個界線甚至還更為分明。如果我讀過亞丹·斯密、馬爾薩斯、李嘉圖和穆勒①,知道這個學派發展的脈絡以後,就無需去讀那成百上千的其他政治經濟學家中的任何一個的著作,無論他們多麼著名。我從任選的五頁書上各選五行,就看得出我不會從他們那兒找到任何一個屬他們自己的新見解,盡是剽竊和歪曲。我只讀有獨創性的東西,並且僅止於此。」因此不管用什麼力量也無法迫使他讀麥考萊,他挑幾頁書看上一刻鐘,就斷定說:「我知道這堆碎布都是來源於什麼料子。」他讀過薩克雷的《名利場》,感到心悅誠服,而當他開始讀《彭登尼斯》②時,讀到第二十頁就合上了書本:「全是《名利場》裡面說過了的,看來也不會再有什麼新鮮的了,不用再讀了。」——「我讀過的每本書都是這種有獨創性的,這省得我再去多讀幾百本書了。」他說。 -------------- ①亞丹·斯密(一七二三—一七九〇)、馬爾薩斯(一七六六—一八三四)、李嘉圖(一七七二—一八二三)和穆勒(一八〇六—一八七三)都是英國政治經濟學家。 ②《彭登尼斯》是英國作家薩克雷(一八一一—一八六三)於一八四八—一八五〇年寫成的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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