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怎麼辦?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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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三個星期的收入,一個月的費用。但是又非得這樣不可,他必須好好賄賂賄賂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 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的眼睛濕潤了,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甜膩膩的笑容。 「你們這兒附近還有糕點鋪嗎?不知能不能買到現成的核桃餡餅,這是最合我的口味的好吃的餡餅,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要是沒有這種,那麼有什麼就買什麼。將就吃吧。」 然後他到廚房派瑪特遼娜上街去採購。 「今天咱們要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我要喝得把跟父母吵架的愁事忘得一乾二淨。幹嗎不喝呢,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我和未婚妻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往後就不會像這樣生活了,要無憂無慮地過,對嗎,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 「對,我的老弟,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怪不得我看您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真沒想到您這樣穩重可靠的人也居然會這樣。您大概是收到未婚妻的陪嫁錢了吧?」 「沒有收到陪嫁錢,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可要是有了錢,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陪嫁錢算什麼,這裡的問題與陪嫁錢無關。為什麼要指望陪嫁錢呢?做事情應當開誠佈公,不然的話會引起猜疑,況且那也太粗俗了,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 「太粗俗,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實在太粗俗。依我看,做什麼都得體體面面的才是。」 「您說得對,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 這類關於體面的種種話題構成了飯前最為親切愉快的談話內容,這談話延續了半小時至三刻鐘左右。這時節,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在一種袒露胸臆的衝動之下,順口說出了他的婚期臨近的消息。他問:「韋拉·巴夫洛夫娜的婚禮準備得怎麼樣?」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不能回答,因為她不能強迫女兒。——那當然。可是,根據他的觀察,韋拉·巴夫洛夫娜很快就會拿定主意出嫁的。她對他什麼都沒說過,可是他也有眼睛啊。「本來麼,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您我都是老麻雀啦,輕易是不會受騙上當的。我雖年輕,也是個老麻雀、老滑頭,對不對,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 「對呀,小老弟,是老滑頭,老滑頭!」 總之,跟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愉快的談心使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興奮起來,把憂愁都拋置腦後了!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活過。他是個狡猾的騙子、十足的滑頭!他從未婚妻身上撈到的錢決不止一千盧布,可是當他父母聽說他腰包已經塞得鼓鼓的,要求他出點錢時,他卻對他們說:不,爹,娘,我這做兒子的是願意孝敬你們的,不過,你們要錢,我可沒有。瞧這滑頭!跟這號人談談天也挺愉快的,而使她特別感到愉快的還是,她聽見瑪特遼娜回來時,藉口說上自己的臥室去拿手絹,卻跑進了廚房,看到買來了十二個半盧布的酒——午飯時只能喝掉三分之——-還看到從糕點鋪買回來的一個半盧布的餡餅——這買餅的錢可以說是白扔了!好在餡餅也還能剩下,可以用它代替果醬來招待乾親家了。她還是沒吃虧,而是省下了一筆錢。 2-16 這時韋羅奇卡正坐在自己的房裡想心事: 我非叫他來,這妥不妥呢?媽那麼注意地看著他。 我這是把他放在火上烤!他怎麼留下吃飯呢? 我的天,我這倒黴蛋還會出什麼事啊? 他說他有辦法。沒有,我親愛的,絕對沒有! 不,有辦法了,這就是跳窗戶。如果太痛苦了,我就跳下去。 我真可笑:「如果大痛苦,」難道現在還不痛苦? 跳窗的時候就像人很快地飛起來了,仿佛不是掉下去,而真是在飛。這大概很愜意。只是後來摔到了人行道上,哎呀,可真硬!疼嗎?不,我想還顧不上疼,只覺得很硬!因為這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不過這之前,空氣就像柔軟的羽絨,那麼輕柔地向兩邊鋪開……太妙了…… 是的,可這之後呢?大家都來看。人摔得頭破血流,滿臉傷痕,全身污泥……不,假如能在這個地方撒些乾淨的沙子就好了——這兒連沙子都是髒兮兮的……不,要撒上最白、最乾淨的……那就好。人就不會搞得滿臉傷痕,臉乾乾淨淨的,不會嚇著人的。 巴黎的窮家姑娘用煤氣自殺,這是個好辦法,好極了,而跳窗不好,還是用煤氣好。 他們說話的聲音真大,可他們說什麼呢?——不,什麼都聽不見。 我要留一張字條給他,統統都寫上,我原來對他說過「今天是我的生日」。當時我的膽子真大,我怎麼會那樣呢?因為當時我是冒傻氣呢,當時我不懂事。 是的,巴黎的窮家姑娘多聰明!好吧,難道我就不會變聰明起來?你看,那該多可笑:他們一進房裡,什麼都看不見,只聞到煤氣味,空氣發綠,他們可嚇壞了:怎麼回事?韋羅奇卡哪兒去啦?媽沖著爸爸喊:「你還站著幹嗎?把窗子打破呀!」他們打破了窗子,才看見我坐在梳粧檯旁邊,腦袋耷拉著趴在梳粧檯上,兩手捂著臉。「韋羅奇卡,你煤氣中毒啦!」——我不回答。——「韋羅奇卡,你幹嗎不說話?」——「哎呀,她中毒死啦!」他們這才哭喊起來。嘿,這該多可笑,他們是會哭的,媽還會講起她如何地疼愛我呢! 是的,他可倒是真的會憐惜我的。那麼,我可以留一張字條給他。 是的,我要見機行事,就像巴黎的窮家姑娘那樣做。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我不害怕。 而且這又有什麼可怕的?這不是很好嗎!不過我要等等,看他有什麼辦法。不,絕對沒辦法。他只不過安慰安慰我罷了。 幹嗎要安慰我呢?根本沒必要。既然幫不上忙,難道能安慰得了嗎?他本來是個聰明人,也這樣做。他幹嗎要這樣做?沒有必要。 他到底在說什麼?好像很高興,說得那麼高興! 難道他真的想出辦法來了? 不,絕對沒有辦法。 如果他沒想出來,難道他還會高興嗎? 他到底想出什麼辦法來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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