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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1-08

  既然這個禍是她惹的,請問,她怎麼能不渾身發抖呢?她剛一把韋羅奇卡叫去見爹媽,就馬上跑去告訴房東家廚子老婆:「你們家少爺向我們家小姐求婚啦。」她倆叫來女房東的小丫頭,罵她不仗義,至今守口如瓶。小丫頭摸不著頭腦,她挨駡是因為隱瞞了什麼呢,她可從來沒有隱瞞過什麼,等她們告訴了她以後,她說:「我壓根沒聽說過。」由於冤枉了她,她們向她道了歉。她跑去把這消息告訴大丫頭,大丫頭說:「我也壓根沒聽說過,這顯然是他瞞著他媽偷偷幹的,只要安娜·彼得羅夫娜知道了,我也一準知道。」接著就去稟報太太。這就是瑪特遼娜幹的好事!「我這根該死的舌頭,把我害得夠嗆!」她想,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准會追查是誰走漏的消息,可是瑪麗婭竟忘記了追查。

  安娜·彼得羅夫娜和大丫頭單獨在一起時,唉聲歎氣,還昏倒兩次,真是悲痛欲絕了。她派人去找兒子,兒子來了。

  「米舍爾①,我聽到的消息是真的嗎?」她用悲憤交加的聲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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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米舍爾即米哈伊爾。

  「您都聽到了什麼,Maman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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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媽媽。

  「我聽說你向我們管理人的那個……那個……那個……女兒求婚啦?」

  「是的,Maman。」

  「也不徵求母親的意見?」

  「我想得到了她的同意以後再徵求您的同意也不晚。」

  「我想,你得到她的同意會比得到我的同意更有把握吧。」

  「Maman,現在的規矩是這樣:先征得女方的同意,然後再告訴自己的親屬。」

  「你認為這是規矩嗎?好人家的子弟要娶個不清不白的女人,做母親的也得同意——恐怕你認為這也是規矩吧?」

  「Maman,她可不是什麼不清不白的女人。等您瞭解了她,您就會贊成我自己做主的這樁婚事啦。」

  「『等我瞭解了她』!我這輩子不想瞭解她!『我會贊成你的婚事』!我不許你再想這門婚事,不許你有任何的想法!你聽見了嗎,我不許可!」

  「Maman,這不合現在的規矩。我又不是小孩子,得您牽著我的手走路。我自己知道何去何從。」

  「唉!」安娜·彼得羅夫娜合上了雙眼。

  米哈伊爾·伊凡內奇在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朱麗和韋羅奇卡面前早已甘拜下風,因為她們是聰明而剛毅的女人。可是在這裡,論聰明才智,雙方正好勢均力敵,如果就意志力而言,母親方面略佔優勢,但兒子腳下有著堅實的基礎,雖然他至今還懷有懼怕母親的習慣心理,但他們雙方都牢牢地記得:女房東並非真正的東家,只不過是東家的母親而已;女房東的兒子並不只是東家的兒子,而且是真正的東家。因此女房東才故意遲遲不說「我不許」這句決定性的話,她儘量拖延談話,希望在進行真正的交鋒之前,兒子能不戰而退或被拖垮。可是兒子已經走得太遠,不能回頭了,他必須堅持下去才有出路。

  「Maman,我向您擔保,您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媳婦了。」

  「孽障!你是要媽的命!」

  「Maman,讓我們冷靜地考慮考慮。早晚我都得結婚。結了婚的要比單身漢開銷大。我也許娶來了這樣一個姑娘,全部的房租收入只夠我倆的開銷;可要是娶了她呢,她准是個孝敬您的媳婦,我們還可以照舊和您生活在一起。」

  「孽障!你是要我的命!給我走開!」

  「Maman,您別生氣,我沒有什麼錯。」

  「要娶個下賤女人,還沒有錯!」

  「好,Maman,現在我要走了,我不願意當著我,人家用這類言詞來稱呼她。」

  「你是要我的命!」安娜又昏過去了,可米舍爾卻走了,慶倖自己能夠鼓起勇氣,闖過這關鍵性的首場交鋒。

  安娜·彼得羅夫娜看見兒子已經走了,便停止了昏厥。兒子完全不服管了!母親說:「我不許,」他竟然回答:「房產是歸他的。」安娜·彼得羅夫娜想了又想,然後向大丫頭傾訴了自己的苦衷,面對此情此景,大丫頭完全贊成女東家對管理人女兒的輕蔑態度,安娜·彼得羅夫娜跟她商量了商量,就派她去找管理人。

  「我一向對您很滿意,巴威爾·康斯坦丁內奇。可是現在發現了個陰謀,這很可能傷咱們的和氣,儘管您未必參與了這個陰謀。」

  「夫人,我沒參與,我沒過錯,蒼天在上。」

  「我早知道米舍爾在向您女兒獻殷勤。我沒有于涉,因為年輕人不找點樂子就沒法活。我對於年輕人的胡來能諒解,但是如果損壞了我們家族的名聲,我可不能容忍。您的女兒怎麼敢有這種非分之想?」

  「夫人,她決不敢有非分之想,她是一個孝敬父母的姑娘,我們教育她為人要謙恭。」

  「那麼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夫人,她決不敢違抗您的旨意。」

  安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難道會這麼順利?

  「您應該知道我的旨意……我不能答應這門怪異的、可以說是不體面的婚事。」

  「這我們知道,夫人,韋羅奇卡也知道。她就是這樣說的,她說:我不敢惹夫人生氣。」

  「這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夫人,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對我太太表示了他的想法,我太太跟他說: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明天早晨以前什麼答覆也不能給您。夫人,我和我太太本打算來見您,統統稟報給您聽,可當時就像現在這麼晚了,我們不敢驚動夫人。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走了以後,我們把這件事告訴了韋羅奇卡,她說:我完全贊成爸爸和媽媽的意見,我們就連這種念頭也不應該有。」

  「那麼,她倒是個通情達理的誠實姑娘?」

  「可不是麼,夫人,真是個孝敬的姑娘!」

  「好,我聽了很高興,我們可以照舊友好相處了。為這事我要賞您的,我馬上就賞您。從裁縫家旁邊的前門那道樓梯上去,在二樓,不是有一套房子空著嗎?」

  「再過三天才能空出來,夫人。」

  「您給自己住吧。您可以花一百來盧布裝修裝修。我還要每年給您加二百四十盧布薪水。」

  「請允許我吻吻夫人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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