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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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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賭六千元吧。」加瑤子緊跟著說了一句,「媽媽贏了,到京都把這六千元給我,正好一趟飛機票的錢。」 母親藤子笑起來,沒有上她的當。可是,藤子心裡明白,加瑤子變著法兒鼓動,最後還非得帶上這小女兒不可呢。 「不讓我加瑤子去,幸子姐姐說不定要哭的呢。」加瑤子又加了一句。 「幸子要哭?」母親反問了一句,「加瑤子,幸子她呀,來不及要往自己喜歡的人那邊跑呀。她要哭什麼?現代的閨女,那樣爽朗的孩子,會哭?」 「再怎麼說,婚禮前一晚,儀式的時候,宴會席上,我即使不抽抽搭搭地哭,也眼裡含著淚水。」加瑤子回答,「幸子姐姐看了,准保流眼淚。」 「嘿,你可真會使壞啊,加瑤子。」二女兒秋子皺起眉說,「我最討厭加瑤子的這種脾氣。利用別人的感情打小算盤,換取什麼東西。會讓你一生感到難為情的喲,加瑤子。」 「什麼呀。小算盤,換取,我可什麼也沒有做哇。自然而然會那樣的嘛。」加瑤子不甘示弱,「幸子姐姐從我們家嫁出去,能給人看到眼淚的,只有最小的、還是孩子的加瑤子不是?」 「流眼淚給人看,什麼話呀?」秋子質問了一句。 「秋子姐姐你只聽懂我加瑤子說的半句。誰也沒說出百合花一般清爽的、沒有半點肮髒的話呀。」 「秋子。也許真像加瑤子說的那樣哇。」大姐姐幸子插進嘴來,還叫了一聲:「加瑤子,到京都來吧。再蓄一點眼淚吧。」 「加瑤子就是這種喜歡抓人家短處的人呐。」秋子又靜靜地說了一聲,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母親。母親微笑了一下。 「即使就算是碰碰人家的短處,加瑤子身上也有理解愛情的地方嘛。」加瑤子說,「人和人互相圍繞,而且接觸,這才是活著的標誌嘛,像秋子姐姐那樣,自己不能給別人影響的人啊,活著只能等於零了。只能一個人住到深山老林裡去,做神仙的新娘,沒有別的辦法。」 「那是加瑤子的誤解、曲解罷了。」秋子短短地說了句,不再說下去了。 二樓是鋪席房間。十二張鋪席的房間,還帶著個四鋪席的小房間,壁龕相當大,走廊也很寬敞,也許是可以眺望遼闊大海的關係吧,讓人覺得寬敞。籬笆牆前,高高的樹叢擋住了視線,集鎮上人家的房頂一個也看不見。「由比浜」也看不見。右面是「稻村崎山」,左面是「逗子島」前端的海角,像是擁抱著海的一端。這在鐮倉是常有的眺望之景。海面上,水波「嚓嚓」地閃著亮光,浮起春天下午的溫柔。前方,遠遠望得見四五張遊艇的帆。 這是一家人動身去京都的前兩天。大客廳裡坐著雙親和三姐妹。直木從這天起開始請假。妻子和長女並沒要他在家裡。那時,兒子還沒有成親。 壁龕裡掛著一張「內裡雛」的畫。寬大的壁龕裡,才掛那麼張窄窄的畫,顯得很不協調,圖樣也落後於季節。「桃花女兒節」拿出來掛的畫,這回幸子要嫁人了,又從倉庫裡翻出來掛上了。這是一幅明治時代日本畫家的畫,是母親藤子不滿周歲過「桃花女兒節」時得到的禮物。藤子的嫁妝裡,塞進了這幅「雛鳥」之畫。不久,藤子生了女孩子,一到「桃花女兒節」,她就會想著把這幅畫拿出來掛掛。上面的閨女結婚了,下邊的女兒還是個中學生。每年的「桃花女兒節」都要拿這幅畫出來,掛在壁龕裡。每年都看慣了,家裡人對這張畫的印象也就淡漠了。畫這幅畫的畫家的履歷和作風,三個女兒都聽母親說過,可近年來,這幅畫就是掛上去,也沒哪個姑娘覺得有什麼新鮮,家裡也再沒聽人提起過那畫家的名字。 可是,當幸子結婚,說要帶走這幅「內裡雛鳥」的掛軸畫時,大夥兒讓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愣了一下,這時才想起看了那畫一眼。 「姐姐很早以前就算計好了吧?那畫上的雛鳥可是我們姊妹三人的寶貝呀。三人過節是要裝飾的呀。幸子姐姐要拿走,我也想要哇。」小女兒加瑤子也許最捨不得。「瞧,秋子姐姐也想要吧。」 「我可不想要哇。」秋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 「是嘛。秋子姐姐是這樣的嘛。我知道了,秋子姐姐呀,想讓喜歡的畫家畫一幅自己的畫像吧?」 「就算是吧。」 「秋子姐姐反正不在乎自己的回憶什麼的。不在乎值得回憶的過去。」 「說什麼呀,你這小鬼頭別自以為是。我也是很在乎回憶的嘛。」 「愛情也在乎?」 「很在乎喲。只是我從沒有想過像加瑤子那樣,那麼自作多情,不管什麼人都喜歡。」 「好吧,懂了。可是我加瑤子從小就對家裡這張雛鳥的畫抱有感情啊。貪得無厭嗎?」 「那可不全是。我可沒說加瑤子多情或者薄情呀。」秋子稍稍停頓了一下,「加瑤子,你說過『是家裡的畫』吧。那張畫是家裡的畫。可是,實在是媽媽的畫,後來成了家裡的畫不是嗎?所以,媽媽要是想給出嫁的幸子姐姐,那旁人也沒資格說三道四的。」 「是嘛。」加瑤子望著母親,「媽媽你還記得第一次過『桃花女兒節』,得到這張畫時的事吧?」 「記得什麼呀,加瑤子。第一次『桃花女兒節』,媽媽還是個只有幾個月的小毛丫頭哇。」母親笑起來。接著,她又說,「幸子喜歡這張畫,媽媽會興高采烈地送給她的。但是,幸子生女孩子,在那孩子周歲時再給她不好嗎?」 「假如我不生女孩子呢?一個接一個地生男孩呢?」幸子說。 「倒是也有這種事的。」 「最早生女孩子的人可以得到畫。」加瑤子說,「就是這樣,我也不一定撈到第一呀。」 「新婚的人,年輕夫婦,不也有被人們叫做『雛鳥』的嗎?把畫給姐姐算了吧,媽媽!」 「讓幸子拿去行不行啊?」藤子問了一聲丈夫,「你別不聲不響的呀。」 「請吧。」直木回答,「讓我旁聽了一次別開生面的家庭會議。旁聽人或者陪審員,沒有添加的意見吧。」 「就這樣定下了。」幸子說,「就算給我的賀禮,還是把它掛在壁龕裡吧。」 這樣才沒有了爭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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