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端康成 > 山之音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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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蟬也害怕做惡夢嗎? 蟬飛了進來,落在蚊帳的下緣處。 信吾抓住蟬,蟬沒有鳴叫。 「是只啞蟬!」信吾嘟噥了一句。不是那只會叫的蟬。 為了不讓蟬再誤認亮光飛進來,信吾使勁將蟬扔到左側那棵櫻樹的高處,但沒有反應。 信吾抓住木板套窗,探出身子望瞭望那棵櫻樹,不知蟬是不是已經落在櫻樹上了。月夜已深,讓人感到其深邃一直伸向側面的遠方。 再過十天就是八月了,蟲仍在鳴叫。 仿佛還聽見夜露從樹葉上滴落在另一些樹葉上的嘀答聲。 於是,信吾驀地聽見了山音。 沒有風,月光晶瑩,近於滿月。在夜間潮濕的冷空氣的籠罩下,山丘上樹林子的輪廓變得朦朧,卻沒有在風中搖曳。 信吾所在的走廊下面,羊齒葉也紋絲不動。 夜間,在鐮倉的所謂山澗深處,有時會聽見波濤聲。信吾疑是海浪聲,其實是山音。 它很像遠處的風聲,但有一種地聲般深沉的底力。信吾以為是耳鳴,搖了搖頭。 聲音停息。 聲音停息之後,信吾陷入恐懼中。莫非預示著死期將至?信吾不寒而慄。 信吾本想冷靜地確認一下是風聲?濤聲?還是耳鳴?可又覺得怎麼會有這些聲音呢。然而,他確實聽見了山音,恍如魔鬼鳴山而過。 夜色充滿潮氣。一道陡峭的斜坡前仿佛立著一堵黑魆魆的牆。其實,那山不過是信吾家在庭院裡修築的小山,牆就恍如切開兩半的蛋立在那裡。 牆的旁邊和後面都有小山,鳴聲似乎來自信吾家的後山。 透過山頂林木的間隙,可以望見幾顆星星。 信吾將木板套窗關上,同時想起一件怪事。 大約十天前,信吾在新建的酒館裡等候客人。客人沒來,卻來了一個藝妓,後來又來了一兩個。 「把領帶解下來吧,怪悶熱的。」藝妓說。 「嗯。」信吾聽任藝妓解領帶。 他們並不相識。藝妓將領帶塞進信吾放在壁龕邊上的大衣兜裡,然後談起她的身世來。 據說兩個多月前,藝妓同修建這家酒館的木匠險些雙雙殉情,當他們要咽氰化鉀時,藝妓懷疑那分量能否順利地致死。 「那木匠說:沒錯、這是致死量,這樣一份份包好就足以證明分量都裝足了。」 「是誰給裝的?人家會不會為了懲罰而在分量上做手腳呢?我追問他這是哪兒的醫生或藥房給的?他不肯回答。你說奇怪吧,打算一道殉死的,卻不肯講出來。真不明白。」 「你是在說單口相聲吧?」信吾想這麼說卻沒有說出來。 藝妓堅持著要請人鑒定藥的分量之後再去殉情。 「我就這樣把它帶到這兒來啦。」 信吾心想:這真是件怪事。他耳朵裡僅僅留下「修建這家酒館的木匠」這句話。 藝妓從紙盒裡掏出藥包,打開讓信吾瞧了瞧。 信吾瞧了一眼,「唔」地應了一聲。那究竟是不是氰化鉀,他不得而知。 信吾關著木板套窗,想起了那位藝妓。 信吾鑽進被窩,但不能把六十三歲的妻子喚醒,述說自己聽到山音所引起的那種恐懼感。 三 修一與信吾同在一個公司,他還擔任協助父親記憶的角色。 保子自不消說,連修一的媳婦也充當著信吾的助憶員呢。這三個人都在做協助信吾記憶的工作。 在公司裡,信吾辦公室的女辦事員也在幫助信吾記憶。 修一走進信吾的辦公室,就在犄角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閱起來。 「哎呀,哎呀。」修一走到女辦事員的桌旁,讓她看翻開了的一頁。 「什麼事?」信吾微笑著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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