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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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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阿榮早就發現了清野,所以才故意引開佐山的嗎? 「我還回去找過您兩三次呢!第三次我要找您去的時候,伯父說您可能先回去了。我不信,還跟伯父打了賭呢!可是等去找您回來時,伯父卻不見了。我們約好要去吃壽司的,我以為伯父自己先去了,於是就趕到了新橋那家我們常去的壽司店,可是進去一看,伯父不在裡面。我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影。我以為自已被您和伯父給甩了,氣得我在那兒隨便吃了幾個壽司。可是,我總是放心不下,於是就又回到了帝國飯店附近。當時,我看見一個賣浮世繪版畫的人正在上門板,於是就向他打聽了一下。聽他說那附近剛剛出了一起交通事故,我立刻就覺得事情不妙。」 「哦。」 「我跑到派出所一問,警察說不知道傷者的名字,但他說是送到了築地醫院。我憑著第六感就跑來了,結果,果然是伯父。」說著說著,阿榮又流出了眼淚。 這時,有人推著手推車將佐山的臥具等送來了。 但是,眼下佐山還不能動,所以無法換上睡衣,她們只好把東西堆在病房的一角。 佐山的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身下鋪著急診患者專用的褥子,上面蓋了一塊白布單。 市子拉住一位護士問:「值班室在哪兒?」 「啊,有一位大夫正往這邊來呢!」 這位護士是隨手推車過來的。 「傷得很重嗎?」 「看樣子不太重,不然的話,大夫是不會離開的。」護士問佐山看了一眼,然後又說,「病人已經打了鎮靜劑,睡得很好。」 「是嗎?」 市子終於松了一口氣。她又走到佐山的身旁,伸手輕輕地碰了碰他額前的頭髮。 「阿榮,你來的時候情況怎麼樣?」 「跟現在差不多。我還沒跟伯父說過一句話呢!」 市子不願理會阿榮這閃爍其辭的回答。 一位大夫健步走了進來。他一見市子,立刻停住了腳步。 「您是這位先生的太太嗎?」 「是的。多謝您的照顧。他現在怎麼樣啦?」 「您不必擔心。他不用手術,而且也沒骨折……」 「是嗎?」 大夫測了一下佐山的脈搏,然後又量了體溫。他看得非常仔細。 「本來,今晚不必通知外科主任的,但您若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他打個電話。」 「那就拜託您了。」 大夫出去經過阿榮身邊時問道: 「小姐現在感覺怎麼樣?」 「伯母來了以後,我感覺稍微好一點兒了。」 「難道沒給她吃藥?」大夫納悶地走了。 少頃,進來一位護士,她把一包藥交給了阿榮。 阿榮說:「又沒有水,怎麼吃藥?」那位護士愕然地望著阿榮。 「怎麼啦?」市子過來問道。 「我來這兒一見到伯父,就犯了腦貧血,現在腿還發軟呢!」 護士臨走前,囑咐市子明天要辦理住院手續,同時還告訴她病床下面有一張陪床用木床,並說如有情況可隨時通知她。 「那個大夫一見伯母,態度馬上就變了。」阿榮不滿地嘟噥道。 「在我來之前,他們還不知伯父住哪兒、叫什麼名字呢!」 阿榮仿佛在抱怨著什麼。 她倚牆而立,罩在電燈上的包袱皮的縫隙中泄出的光亮襯托出她那苗條的身影。 略顯淩亂的秀髮披撒在額頭,更使她平添了幾分風韻。她的眼眶發青,顯得有些神色恍惚。她仿佛被這次意外的打擊嚇呆了。然而,市子卻感到她是在冷眼看著自己。 市子本想說:「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可是,話一出口卻變了樣,「我對你也很擔心。」 「伯母,都是我不好。這件事全怪我。」 「不,是我不好,這事怪我。」 阿榮的話使市子感到很意外,她也把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伯母,實在對不起。要是我受傷死了的話就好了。」 「你瞎說什麼!」 市子懷疑地想,難道阿榮對佐山愛得那麼深嗎? 「幸虧你找到了這家醫院。」 市子獨自回去了,可是阿榮卻憑直覺找到了佐山。 「就在我第三次去找您時,伯父出事了。我實在是對不起伯母。」 聽著阿榮的道歉,市子也感到萬分慚愧。 「是我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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