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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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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偶然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今天急忙趕來了。」 阿島一下子臉色變得蒼白,哀求般地向他使眼色,離開病房上走廊去了。 伯爵也隨後跟出來,漫不經心地說: 「我還覺得小姐照顧一個失明的女孩很可笑,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哪裡話,那種事……」 說著,阿島便逃離走廊。 「難道還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嗎?你和小姐,母女倆偷偷幹著什麼勾當,還假裝不認識,也太過分了。」 「那、那種事……小姐她什麼也……」 「怪不得我覺得奇怪呢。有一次我和小姐見面時,我說我可以幫助你去尋找母親時,她像受到侮辱似的生起氣來。可能是因為在偷偷同你見面,故意生氣給我看的吧。這也太小看人了。」 「小姐也和您一起到信州去了嗎?」 「沒有啊!她可能認為跟你私下見面的事會被發現,感到內疚吧。子爵家的人誰都不知道,都說小姐的母親已經斷絕消息了。也許只是對我這樣說的吧。」 阿島不知如何擺脫這一窘境,兩腿似乎在發抖。 阿島心想,昨晚禮子一身外出旅行的打扮,說是馬上要去信州,順便來醫院探望,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從那以後再沒來過,只以為她去打獵了。是不是在長野知道自己是她的親生母親,發生了什麼事情。阿島心裡十分不安。伯爵會不會因此隱瞞了禮子也曾一同去過花月飯館的事呢? 伯爵看到阿島狼狽不堪的樣子,便單刀直入地說: 「你是在防備著我呀,那種卑鄙的事別再幹了。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正室的孩子,但一旦提起親事時,我當然要瞭解一下她親生母親的身世,而且毫不費事地搞清了。但是,時至今日,我不願意再把它當作問題去刨根問底。希望你不要誤解,我並不是出於好奇,特地跑到長野去看小姐母親的。只是聽說那是盲女的家,順便去吃頓飯而已。不過,你的事情既然被揭穿了,也就算了,這也不錯。」 阿島心想,既然事已至此,如果再隱瞞下去,反而只會使秘密更加擴散。她暗下決心,只能讓這個秘密掌握在伯爵一人手裡,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實在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必要道歉嘛。」 「不過,小姐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只不過是生了她。請你千萬不要告訴她像我這樣一個人是她的母親。這一點請您務必……」 「哼!」 伯爵帶著懷疑的表情看著阿島充滿真情的臉。 「那麼,就是說你是在欺騙,並且在操縱著小姐了。」 「哎喲!您怎麼能這樣說。」 「難道不是嗎?這件事你瞞著小姐,讓她去照顧你自己的失明的孩子。這不是罪過嗎?你也太狡猾,太陰險了!」 「是,那也……」 一時間,阿島竟無言以對,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才好。 「為了這件事,我也心像刀絞般地痛苦,總是默默地在心裡禱告著。也曾想過乾脆讓自己死掉,把女兒託付給小姐,告訴她,這就是你的妹妹。不知是奇遇,還是小姐的身體裡也流淌著我這樣人的血,把初枝當作親妹妹一樣地可憐她……」 阿島全然不顧是站在走廊裡,竟哭出聲來。 伯爵像是再也不想聽了似的皺起眉頭。 「丟人現眼的事別再說了。在鄉下,花月飯館也算是個很不錯的地方,聽說你要賣掉?」 「是。」 「反正你的借款我已經替你還清了。」 「什麼?」 「花月飯館的借款呀。那邊的銀行裡有我的熟人,談到了你的事。聽說你對你家老爺盡心盡力,我很佩服。想賣也可以,不過,銀行那邊的問題我已經幫你解決了。」 阿島為之目瞪口呆。 「我為你解了憂,你要答應我。因為現在你也勉強算是我的母親了呀!」 伯爵若無其事地笑了。 阿島匆匆忙忙地嘮叨著,但伯爵根本不予理睬。 「帽子放在房間裡了,再去看一眼那孩子就回去。」 初枝枕邊的小桌上,放著木偶人之類的新年擺設,她在病房裡迎來了新的一年。 阿島把伯爵作為即將成為禮子丈夫的人,催促著初枝: 「快道謝呀!」 初枝目不轉睛地看著伯爵,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 「噢,真可愛!」 伯爵微笑著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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