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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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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斯克利亞西納走了起來,滿臉誘惑的神色微笑著:「你有沒有五分鐘?我的朋友們都不耐煩了。我領來了佩爾托夫·貝內,他是一個美國記者,在莫斯科整整呆了十五年,還有莫爾特貝格,我退黨前不久,他還是共產黨員,當時在維也納搞黨的活動。我能讓他們進來嗎?」 「讓他們進來吧。」 他們走進屋來,沉重的目光充滿責備,可能是因為亨利讓他們久等了,抑或是因為大家沒有給他們正確的評價。亨利示意他們就座,然後對著斯克利亞西納說道:「我擔心這次會談毫無作用,我在我們以往的會談以及我的文章中都已經明確說過:我並沒有成為反共分子。你的計劃,應該提交給戴高樂聯盟,而不該交給我。」 「別跟我談戴高樂了。」斯克利亞西納說,「他一旦政權在握,第一個行動就是飛往莫斯科,這件事不該忘記。」 「您很可能還沒有時間仔細看看我們的計劃。」莫爾特貝格責備道,「我們都是左派的人;戴高樂運動是由大資本家們支持的,我們決不可能與他聯合。我們希望團結所有的民主有生力量反對蘇聯的極權政體。」他不失禮貌地一揮手,擋住了亨利的反對意見,繼續說道:「您說您沒有成為反共分子,您揭露了某些弊端,不願意再進一步揭露,可實際上您無法半途而止。為反對一個極權政體的國家,我們投入的行動應該是全面的。」 斯克利亞西納連忙接過話:「你別跟我說你距離我們那麼遠。革命解放聯合會的創立總還是為了阻止歐洲落入斯大林的手掌。我們大家也都希望有一個自主的歐洲,只是我們已經懂得了沒有美利堅的援助,這樣的一個歐洲就不能實現。」 「那就成了一個傀儡!」亨利說道。他聳聳肩膀:「一個被美利堅侵佔為殖民地的歐洲,正是革命解放聯合會力圖避免的,這甚至是我們最首要的目標,既然我們從未想過斯大林打算吞併歐洲。」 「對美利堅這種偏見我可實在不理解。」貝內陰沉沉地說,「非得共產黨人才會固執己見,把美利堅看成是資本主義的堡壘。那可也是一個偉大的工人國家,也是一個繁榮、進步、前程遠大的國家。」 「那是一個時時、事事、處處都為特權階層說話的國家。在中國,在希臘,在土耳其,在朝鮮,他們維護的是什麼?不是貧民百姓吧,嗯?維護的是資本,是巨大的私人財產。當我想到他們還在維持佛朗哥和薩拉查……」 就在這天早上,亨利得知他的那些葡萄牙朋友終於發起了一次起義:結果是九百人被捕。 「您講的是美國國務院的政策。」貝內說,「您忘了也還有美國人民、美國的左派工會以及全民族中所有那些真心愛好自由和民主的人們是可以信賴的。」 「工會從來都不會完全脫離政府的政策。」亨利說。 「應該正視事實。」斯克利亞西納說,「面對蘇聯,歐洲只有在美利堅的幫助下才有可能自衛。如果您禁止歐洲左派接受這一事實,那麼右派的利益和民主的利益將發生令人遺憾的混淆。」 「倘若左派奉行的是右派的政治,那它就不成其為左派。」亨利說。 「總而言之,」貝內以咄咄逼人的口氣說,「在美國和蘇聯之間,您選擇的是蘇聯?」 「對。」亨利說,「我從不隱瞞這一點。」 「在美國資本主義的弊端和警察壓迫的恐怖行為之間,您怎能這麼權衡呢?」貝內說道,聲音越來越響,開始滔滔不絕地發表宏論,莫爾特貝格與他一唱一和,與此同時,斯克利亞西納和佩爾托夫用俄語一個勁地交談。這些人雖然各不相同,但都顯出同樣茫然的目光,被可怖的過去所纏繞,陷入了可怕的復仇夢幻之中,並拒絕從夢中醒來,對現實世界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他們的聲音或尖刻,或深沉,或莊嚴,或粗俗,都在預卜著未來,也許在他們反對蘇聯的所有證詞和證據之中,最令人震驚的就是斯大林政權下的那段經歷在他們臉上所烙下的這種多疑、憤怒和永遠都走投無路似的可悲相。一旦他們信口開河地對您訴說起自己的往事來,絕不要設法阻止他們,他們都十分精明,深知單純講述這些趣聞軼事是無望爭取對方作出決定的,實際上,這只不過是一次有益於他們自己身心健康的發洩而已。貝內突然停了下來,仿佛已經講得精疲力竭。 「我不明白我們在這兒幹什麼!」他粗暴地說道。 「我剛才就對你們有言在先,我們准會白白浪費時間的。」亨利道。 他們全站了起來,莫爾恃貝格兩隻眼睛久久地盯著亨利: 「也許我們後會有期,這一天的來臨恐怕比您想像的還要早。」他幾乎用一種溫和的聲音說道。 等他們離開辦公室,薩瑪澤爾「哼」一聲,說道:「跟狂熱分子交談難呀。最讓人氣惱的,是他們之間也都相互憎恨。誰要是在斯大林的陣營裡呆的時間稍長一點,對方就會把他們視作叛徒。可實際上他們全都是可疑分子。貝內在莫斯科當了十五年的記者,若他當時對當局也像今天那樣怒不可遏,那他在行動上該是多麼怯懦!這是一些嫌疑分子。」他洋洋自得地下結論道。 「不管怎麼樣,他們不願與戴高樂主義同流合污,這種態度是光明磊落的。」亨利說。 「他們缺乏政治見解。」薩瑪澤爾說。 薩瑪澤爾在左派隊伍中吃了敗仗,如今歸附右派,這在他看來最自然不過了,況且他自己感興趣的只是聽他講話的人的數量,而不是自己作報告的質量。他向亨利建議採用伏朗熱的文章,講起戴高樂聯盟的綱領時帶著不失分寸的好感。亨利假裝沒有聽懂他的暗示,但耍這種小把戲也純屬枉然。薩瑪澤爾沒有猶豫多久,很快就直抒己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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