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澤·馬爾卡斯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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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出法子了嗎?」 「哎!是的,我有辦法,去賒購一套全禮服來。」 「到哪一家去?」 「休曼家。」 「怎麼回事?」 「老兄,休曼從不到顧客家裡去,只有顧客上他店裡去,因此他不會知道我有沒有錢。他只知道我風度翩翩,他做的衣服我穿起來很合身。我去跟他說,我有一位叔叔突然從外省光臨,衣著很隨便,這對我想要在上流社會中找一門親事是非常不利的。如果休曼在三個月中給我送發票來要錢,他就不姓休曼。」 博士覺得這個主意用到滑稽歌劇裡去倒是蠻不錯的,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卻令人不齒,他懷疑是否能成功。可是,我向你們起誓,休曼給馬爾卡斯做了一套衣服,並且他以藝術家的眼光,懂得把馬爾卡斯的衣服做得恰到好處,馬爾卡斯完全象一個政治家那樣裝扮起來了。 斯特把兩隻賒購來的手錶典押到當鋪裡,所得兩百金法郎全部送給馬爾卡斯。而我呢,我奉送給他六件襯衣和足夠換洗的內衣,這些衣物也沒花費我一個子兒,我只不過在狂歡節期間和一個洗衣店的女工鬼混過,順便向她要來就是了。馬爾卡斯全部收下,只向我們作了分寸適當的道謝。不過,他問我們是用什麼辦法獲得這些財富的,我們直言相告,他最後一次笑了起來。我們看著馬爾卡斯,就象船主花盡所有的借款和財源,裝配了一艘輪船,現在終於看到它揚帆出海了。 這時,夏爾緘口不言了,仿佛在窮思苦索地回憶。 「哎!得了,」我們對他喊道,「他後來怎麼樣了?」 我用三言兩語告訴你們,因為這不是一部小說,而是一個故事。我們沒見到馬爾卡斯:內閣維持了三個月,在議會開會後就倒臺了。馬爾卡斯又回來見我們了,他身無分文,被工作累壞了。他去探測過政權的火山口,回來時得了神經性熱。他的病情發展得很快,我們負責調理他。開始時,斯特在自己曾經當過實習醫生的醫院裡找來主治醫生。那時我單獨一個人住在房間裡照顧他,可說是最細心入微的看護了。可是,什麼醫護、科學全都不頂用。一八三八年正月,馬爾卡斯感到自己只能活幾天了。至於那位國務活動家,馬爾卡斯雖然整整半年充當其靈魂,卻沒來看望馬爾卡斯一眼,甚至也不派人來打聽一下他的病情。馬爾卡斯向我們表示了他對政府的極端蔑視,我們覺得他對法國的命運深為疑慮,這種疑慮便誘發了他的疾病。他似乎看出了政權核心中有叛賣行為,這並不是一種驚心動魄的、可以捉摸得到的、有事實佐證的叛賣;這種叛賣是由制度產生的,是由於把國家利益隸屬於利己主義而引起的。他相信國家在沉淪,這種信念足以加重他的病情。他曾經反對過那個維護勢不兩立的制度的一個頭目,這個頭目向他提出的建議我們都親耳聽見了。他對於自己曾經竭力為之效勞的那些人憎恨到了極點,竟至於他願意心情愉快地進入由野心家們組成的同盟中去;在這些野心家之中,至少存在著這樣一種想法,就是要打碎宮廷的枷鎖。但是,馬爾卡斯借用市政府的一句話來回答談判者說:「太晚了!」① ①一八三〇年七月三十日,巴黎革命如火如荼,科蘭·德·絮西代表國王前往市政府,向巴黎市委員會撤回二十五日頒佈的法令。但是他的話才出口,革命群眾就高呼起來:「太晚了!太晚了!查理十世已經垮臺了。」 馬爾卡斯沒留下錢財可以供安葬開支,我和斯特困難重重,迫不得已只好不顧他的面子,租了一輛窮人的柩車。只有我們兩人孤零零地跟在馬爾卡斯的柩車後面,把他扔進蒙巴那斯公墓的公用壙坑裡去。 夏爾·拉布丹在勒阿弗爾乘帆船到馬來亞群島去的前夕,給我們講了他最後一個故事。我們靜聽著這個故事,彼此淒然相顧,因為我們認識的何止一個馬爾卡斯,何止一個獻身於政治而到頭來卻被出賣或被遺忘的犧牲品! 一八四〇年五月於雅爾迪 [馮漢津/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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