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一樁神秘案件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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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孿生兄弟喊起來,「我們寫信給馬蘭!他是殺害我們的父親和母親的人,無恥地侵吞我們財產的人!」 「這一切都是事實;可他是皇宮裡的特大人物之一,而且是奧布的霸王。」 「他投票贊成只要孔代親王的部隊進入法蘭西,就把路易十六處死,最低限度也要終身監禁,」五天鵝女伯爵說。 「也許把當吉安公爵處死也是他出的主意!」保爾-瑪麗大聲說。 「呃!如果你們想把他貴族頭銜的來源一一複述一番的話,」侯爵喊起來,「你們還可以說,他看見起來推翻羅伯斯比爾的人占多數,他就扯著羅伯斯比爾的衣襟使他倒下來;如果霧月十八日的政變失敗,他就會下令槍斃波拿巴;如果拿破崙的統治搖搖欲墜,他就會把波旁王室迎回來。誰最強大誰就可以發現馬蘭站在誰一邊,而且手裡經常拿著匕首或者手槍,隨時準備幫助他除掉一個使他頭疼的敵人!可是……正因為這樣你們才應該寫信給他呀。」 「那我們可太下賤了,」洛朗絲說。 老侯爵抓住他們三個人的手,把他們帶到一邊,到一塊鋪著薄薄一層雪的草地上,然後對他們說: 「孩子們,你們聽到一位智者的忠告就會氣憤起來,可是我的責任是給你們忠告,如果我處在你們的地位,我就這麼辦:我請一個老頭子做中間人,比方說,這個中間人就是我,我請他去向馬蘭要一百萬法郎,作為追認貢德維爾買契的費用……哦!他一定會同意而且把事情保守秘密的。按照目前公債的行情,你們就可以每年有十萬法郎年金收入,你們到法國別的地方去找一塊好地買下來,留下奧特塞爾先生來經管五天鵝,然後你們抽籤決定你們兩兄弟中誰娶這位漂亮的女繼承人。可是一個老頭子說的話在年輕人的耳朵聽來,就象年輕人的話在老頭子的耳朵中一樣,是聽而不聞其義的。」 老侯爵說完以後就向三個親戚表示他不願意聽他們的回答,又回到了客廳。在他們剛才談話的過程中,古熱神甫和他的妹妹已經來到了。抽籤決定誰娶表妹的建議使西默茲兄弟感到大為不快,洛朗絲對於她親戚提出來的不合口味的辦法也感到嫌惡。因此他們三個人對老侯爵依然彬彬有禮,但是都不那麼親切了。德·夏爾熱伯夫先生感覺到這個冷淡態度,一再用充滿憐憫的眼光,注視著這三個可愛的年輕人。雖然談話的話題已經一般化了,但是侯爵仍然提起對新政府臣服的必要性,而且讚揚奧特塞爾先生堅持要他的兩個兒子入伍的想法。 他說:「波拿巴冊封公爵。他已經把帝國分成采邑,他會分封伯爵。馬蘭想當德·貢德維爾伯爵。他的這個念頭,」他望著西默茲兄弟加上一句,「對你們來說倒是有利的。」 「或者是災難性的,」洛朗絲說。 老侯爵等套上車就動身了,所有的人都送他到門口。他上了馬車以後,招手叫洛朗絲過來,洛朗絲立刻象鳥兒那麼輕快地登上車門踏板。 「你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你應該理解我,」他湊到她耳邊說,「馬蘭絕不甘心讓你們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一定會設置圈套誘陷你們。最低限度你必須十分注意你的所有行動,甚至最細微的行動!最好就是和解,這是我最後的一句話。」 洛朗絲把這句話轉告給西默茲兄弟,這對孿生子站在草坪上他們的表妹旁邊,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那輛柏林馬車轉過鐵門向著特魯瓦飛馳而去。有經驗的老年人坐著柏林馬車,穿著花襪子,腦門後面掛著一個袋形假髮,這副樣子來作說客,永遠是一個錯誤。這些年輕人中沒有一個能夠想像得出法國目前的變化,他們渾身的神經都因氣憤而抽搐,貴族血統的榮譽感在他們的血管裡沸騰。 「他還是夏爾熱伯夫家族的家長!」西默茲侯爵說,「他們家徽的銘文是:有更強的對手就來吧!這還是最偉大的戰鬥口號之一呢。」 「他已經只剩下牛了①,」洛朗絲苦笑著說。 ①老侯隱姓夏爾熱伯夫,其中「夏爾熱」是「襲擊」、「進攻」的意思;「伯夫」是「公牛」的意思。 「聖路易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西默茲弟弟說。 「高歌就義!」女伯爵喊起來,「我們家族五個年輕處女的戰鬥口號就是我的口號。」 「而我們家族的口號不就是死於斯嗎!因此絕不投降!」西默茲哥哥說,「我們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我們那頭老牛親戚,對於他到這兒來對我們說的一番話,早已經仔細咀嚼過了。貢德維爾要改姓馬蘭!」 「還有宅邸!」弟弟叫喊。 「芒薩爾為貴族設計的建築,現在平民倒要上這裡來生兒育女了!」哥哥說。 「如果結局一定是這樣,那麼我寧願看見貢德維爾燒成灰燼!」五天鵝小姐大聲說。 一個村裡人從牲口棚裡走出來,剛好聽見了這句話,這個人是來看奧特塞爾先生賣給他的一頭小牛犢的。 「進去吧,」洛朗絲微笑著說,「我們差點兒又犯了一個大錯,為著小牛犢又讓老牛說對了。」 說完以後,她走進客廳對米許說:「可憐的米許!我早已忘記你的鬼把戲了,可是我們在這地區名聲不好,因此別牽累我們。你還犯過別的該責備自己的過失嗎?」 「我只責備自己在奔過來營救我的主人之先,沒有把殺害兩位舊主人的兇手殺死。」 「米許!」神甫喊起來。 「我不會離開這個地區,除非我知道你們的安全有了保障,」米許沒有理會神甫的驚叫,繼續說下去,「我看見有些陌生人在這裡進進出出,我不喜歡這些人。我們上一次在森林裡打獵的時候,那個被他們雇來代替我在貢德維爾當獵場看守的傢伙,跑過來問我,我們是不是認為仍然在自己的地裡打獵?我回答他說:『啊!我的朋友,兩百年來養成的習慣,很難在兩個月裡就改變過來。』」 「你這樣做不對,米許,」西默茲侯爵很高興地微笑著說。 「他是怎樣回答你的?」奧特塞爾先生問。 米許說:「他說他要把我們這種意見告訴上議員。」 「居然想當德·貢德維爾伯爵!」奧特塞爾哥哥說,「真是一出滑稽劇!他們一點不假,尊稱波拿巴為陛下。」 「而且尊稱貝格大公爵老爺為殿下,」神甫說。 「這傢伙是誰?」西默茲先生問。 「繆拉,拿破崙的妹夫,」奧特塞爾老頭說。 「好極了,」五天鵝小姐說,「人家也管德·博阿奈侯爵的寡婦①叫陛下嗎?」 ①指拿破崙的第一個皇后約瑟芬,她的前夫是德·博阿奈侯爵。 「當然啦,小姐,」神甫說。 「我們應該到巴黎去看看這一切,」洛朗絲喊道。 「唉!小姐,」米許說,「為了把小米許送進中學,我到過巴黎,我可以向您發誓,所謂皇家禁衛軍不是鬧著玩的,如果所有的部隊都象這個樣子,他們的日子可能比我們的日子更長久。」 「人家說有許多貴族人家的子弟都當了兵,」德·奧特塞爾先生說。 「根據現行法令,」神甫說,「你的孩子們不得不服兵役。兵役法是不問家庭出身和姓氏的。」 「這個人用他的宮廷,比大革命用它的斧子給我們造成的危害更大!」洛朗絲驚叫起來。 「教會也為他祈禱呢,」神甫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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