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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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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公室裡,大家為可憐的奧古斯特-冉-弗朗索瓦問卜時,他拆出了「我發了那麼一大筆財」的預言。大家都取笑他。然而十年後事實證明這個預言的正確。泰奧多茲拆出的是個凶蔔。關於他妻子的卜辭使他不寒而慄,他從不告訴別人,因為弗拉薇·米諾萊·柯爾維爾拆出來是:「柯。老太太姓氏受玷遠走高飛。」 泰奧多茲已經幾次試圖接近這位樂天派的區政府秘書,卻被拒之千里,其冷淡程度與這個情感外露的人顯得格格不入。牌局終了,柯爾維爾把蒂利埃拉到一扇窗子面前談了一會,對他說:「你讓這個律師在你家插足太深,今天晚上,他成了左右談話的中心人物。」 「謝謝,我的朋友,有備無患。」蒂利埃答道,心裡卻在嘲笑柯爾維爾。 泰奧多茲此刻正與柯爾維爾太太聊天,眼睛卻在打量那兩位朋友。他憑著一種女性常有的預感(這種預感使她們在客廳的一頭便知道另一頭什麼時候在議論她們,是好話還是壞話),猜到柯爾維爾正試圖在懦怯糊塗的蒂利埃心目中傷害他。 「夫人,」他在那位虔誠的信女耳邊說道,「請相信我,這裡能夠認識您價值的唯有我一人。您是明珠落到了污泥之中,您不到四十二歲——婦女的年齡應該以她們看上去有多少為准——而許多三十歲的女人也比不上您,她們若有您的身段和這張絕色的臉,都將高興不已,然而愛情在這張臉上經過而從未使您滿足。我知道,您已經獻身上帝,而我太虔敬,除了成為您的朋友不敢有其他念頭,但您獻身上帝的原委卻是因為您從未找到一個與您相匹配的人。總之,您被人愛過,卻從未感到被人崇拜過,我猜到了這一點……您的丈夫沒有為您謀得一個與您的價值相稱的地位,他恨我,似乎猜到我在愛您,他阻礙我告訴您,我發現的一個途徑,可以使您躋身您所應得的社會地位。……不,夫人,」他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今年,在我們可憐的聖雅各高路街作封齋佈道的不是龔德蘭神甫,而是埃斯蒂瓦爾先生。他是我的同鄉,專為窮苦階級佈道,您將聽到就我所知最為動人的講演,一個外表不怎麼討人喜歡的教士,但他的靈魂……」 「這麼說,我的希望將要實現了,」可憐的蒂利埃太太說,「我從來沒有聽懂過那些有名的傳道師的講演!」 蒂利埃小姐乾燥的嘴唇上浮起一個微笑,另外幾個人也微笑起來。 「他們太注重神學論證,很久以來,我就有這種看法,」泰奧多茲說,「但我從不談論宗教,如果不是柯爾維爾太太……」 「這麼說,在神學中也有論證?」數學教師冷不丁天真地問。 「我不認為您是當真不懂。」泰奧多茲看著費利克斯·菲利翁說。 「我兒子,」老菲利翁見蒂利埃太太蒼白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便步履沉重地趕來營救兒子。「我兒子把宗教分為兩類,從人的角度和神的角度,傳統和推論的角度加以考察。」 「真是異端邪說,先生。」泰奧多茲答道,「宗教是不可分割的,首先要的是信仰。」 老菲利翁被這句話噎得無言以對,他看著妻子,指了指掛鐘說:「是時候了,親愛的。」 「哦!費利克斯先生!」莫黛斯特在老實的數學教師耳邊說,「您不能象帕斯卡爾和博敘埃一樣,既博學又虔誠嗎?……」 菲利翁家那些人告辭了,柯爾維爾一家也隨之離去,此處很快就只剩下杜托克、泰奧多茲和蒂利埃一家了。 泰奧多茲對弗拉薇的恭維是有點陳詞濫調,不過要注意,泰奧多茲是在儘量縮小與這些思想庸俗之輩的距離,他附和他們的觀點,使用他們的語言,這一點對故事來說至關重要。因此,他喜歡的畫家是皮埃爾·格拉蘇,而不是約瑟夫·勃裡杜;喜歡的書是《保爾和維吉妮》;當代最偉大的詩人是卡西米·德拉維涅;照他的看法,藝術的首要使命是實用性。帕爾芒傑①,那位土豆的作者,勝過三十個拉斐爾;「穿小藍大衣的人」②在他眼裡便是一位慈善的修女。蒂利埃的這些說法,他不時地加以引用。 ①帕爾芒傑(1737—1813),藥劑師和農學家。 ②指埃德姆·尚皮翁(1764—1852),典型的以慈善來沽名釣譽的慈善家。 「這個費利克斯·菲利翁是個十足的當代學院派人物,是把上帝丟在腦後的科學造就的產物。我們向何處去?惟有宗教才能救法國,因為只有對於地獄的恐懼才能使我們擺脫家家戶戶、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蠶食著最殷實的家產的家庭盜竊。你們家家都有一場家庭戰爭。」 他發過這番使布裡吉特印象深刻的、巧妙的議論,便向蒂利埃家的三個成員道過晚安,告辭出來,杜托克也跟著走了。 「這個年輕人真有能耐!……」蒂利埃格言式地說道。 「是啊,真是這樣!」布裡吉特一面熄滅燈盞一面應道。 「他有宗教信仰。」蒂利埃太太說,她第一個走出去。 「先生,」他們走到了礦業學校,菲利翁見街上無人,便對柯爾維爾說:「我是從善如流的,但我無法不認為,那位年輕的律師在我們的朋友蒂利埃家裡以主人自居。」 「我本人的看法是,」柯爾維爾答道,他和菲利翁在他妻子、莫黛斯特和菲利翁太太後面走著,那三位女士挨在一起走著。「這是個偽君子,我不喜歡這號人,……他們中間最好的人也一錢不值。對於我來說,偽君子就是騙子,而且是為欺騙而欺騙,以行騙為樂而行騙,才免得手生。這就是我的看法,我不隱瞞自己的觀點,……」 「我理解您,先生。」菲利翁挽住柯爾維爾胳膊說。 「不,菲利翁先生。」弗拉薇以一種嬌滴滴的假聲說道,「您不理解柯爾維爾,我卻很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最好到此為止。……這種話題不能在馬路上、在十一點鐘的時候,在一個姑娘家面前亂講。」 「你說得對,我的妻子。」柯爾維爾說。到了兩教堂街,菲利翁該走另一條街了,大家道過晚安,費利克斯·菲利翁對柯爾維爾說:「要是給您的兒子弗朗索瓦好好加一把勁,他也許能進綜合理工學院,我可以幫助他今年達到參加考試的水平……」 「那真是求之不得了。謝謝,我的朋友。」柯爾維爾說,「我們下回再談。」 「很好。」菲利翁對兒子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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