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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我毫無所知,先生,因為我剛回來,我從昨天以來就沒有見過我的外孫。」

  「他給我們看的執達吏通知和文件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分局長又說,「我知道犯罪的動機。先生,我本該把您作為您外孫的同謀加以拘留,因為您的回答證實了訴狀中例舉的事實。可是,這些寄給您的文書證明您確實就是布爾拉克男爵,我把這些文書還給您。」說著他把手裡的一卷印花公文遞過去,「然而,您還是必須準備到庭受馬雷斯特先生審問,他是受理本案的預審推事。我覺得,鑒於您的履歷,我應當比對待一般人放寬一些。至於您的外孫,我回去後會對王家檢察官先生說的,我們會儘量對一位前任首席庭長年少的孫兒初犯的過錯予以關照。不過,既然有人遞了訴狀,犯人又招認了,我也立了筆錄,發了拘留證,我就愛莫能助了。至於拘留地點,我們將把您外孫送進裁判所附屬監獄。」

  「謝謝,先生。」不幸的布爾拉克說。

  他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又滾進了當時隔開樹木與大街的一條道溝裡。分局長叫人搶救,內波米塞納和沃蒂埃大媽跑了過來。大家把老人抬到家裡,沃蒂埃大媽請分局長路過地獄街時叫貝爾東大夫儘快趕來。

  「我外公究竟怎麼了?」可憐的奧古斯特問。

  「他瘋了,先生!……這就是偷東西的報應!……」

  奧古斯特想碰碎自己腦袋,兩個警察按住了他。

  「好了,小夥子,冷靜些!」分局長說,「冷靜些,你做錯了事,但還不是不可挽回!……」

  「先生,那就請您告訴那位女人,我外公很可能餓了二十四小時了!……」

  「唉!可憐的人!……」分局長暗想。

  他讓已經走起來的馬車停下,對他秘書耳語了一句話,秘書跑去和沃蒂埃大媽說了幾句話,又立即跑回來。

  貝爾東先生診斷貝爾納先生(他只知道這個名字)的病是一種引起猛烈高燒的熱病。但沃蒂埃寡婦對他講述了導致這個病症的那些事件。根據女門房講述的方式,他覺得有必要於次日早晨把這故事通知在高聖雅各街的阿蘭先生,阿蘭先生用鉛筆寫了張便條,差人送到修女路的尼古拉先生那裡。

  戈德弗魯瓦前一天晚上到修女路時,已將那些注解交給尼古拉先生。尼古拉先生大半夜都在閱讀布爾拉克男爵著作的第一卷。

  第二天早上,德·拉尚特裡夫人對那位新手說,如若他決心依舊,那就要立即開始工作。戈德弗魯瓦已從她那裡獲悉了這個團體的財務機密,於是他每天工作七、八小時,在弗雷德裡克·蒙日諾的監察下幹了好幾個月。蒙日諾每星期天來檢查工作,戈德弗魯瓦受到了他的誇獎。

  「那些與您朝夕相處的聖徒得到了您,真是一大收穫,」當所有帳目都已登記並清楚地分門別類建立起來後,他對戈德弗魯瓦說。「現在,您每天有兩三小時就可以及時登錄帳目,您的心願如果仍和六個月以前一樣,您就可以利用剩餘的時間去幫助他們……」

  當時已是一八三八年七月,自從蒙巴那斯街發生的事件以來,戈德弗魯瓦從未向他的朋友們提過一個關於布爾拉克男爵的問題,因為他一心想表現出自己是無愧於他的友人們的。他沒有聽到有關此事的片言隻語,也沒有在帳簿裡見到任何與此事相關的東西。他以為大家避而不談那兩個迫害過德·拉尚特裡夫人的人的家庭,不是對他的一種考驗就是說明這位卓越的女性的朋友們已為她報仇雪恨。

  兩個月後,他曾散步到蒙巴那斯街,有意路遇沃蒂埃寡婦,並向他打聽貝爾納一家的消息。

  「誰知道那些人到哪兒去了!……我親愛的戈德弗魯瓦先生,在您收兵後兩天(正是您,機靈鬼,使我房東的買賣告吹),來了一幫人,把那個自以為了不起的老頭搬走了。您說說看,他們二十四小時內就全搬空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和我說一句話。我想他是和他那賊盜外孫去阿爾及爾了,因為內波米塞納在裁判所附屬監獄沒找到他外孫。內波米塞納特別喜歡那個小偷兒,他自己也是一路貨。那小無賴把我給撇下了,只有他知道他們在哪裡。撫養棄兒就是這樣!……他們就這樣報答你,讓你陷入困境。我還找不到人代替他,而現在這一帶很賺錢,房間全租出去了,累得我要死。」

  若不是有一次在巴黎街頭邂逅相遇(在巴黎有時是會有這種巧遇的),作為這番經歷的結局,戈德弗魯瓦也許就再也不會知道布爾拉克男爵的下落了。

  九月的一天,戈德弗魯瓦沿著愛麗舍田園大道走路,經過馬伯夫街時,他想起哈佩佐恩大夫來。

  「我該去看看他,」他思忖著,「打聽一下他是否治好了布爾拉克女兒的病!……她的嗓音和才華真是天下少有!……她想獻身上帝!」

  走到圓形廣場,戈德弗魯瓦為躲避幾輛急馳而來的馬車匆匆穿過廣場,結果在林蔭小徑上與一位年輕人撞了個滿懷。

  那年輕人挽著一位少婦。

  「小心點!」年輕人叫道,「您難道瞎了?」

  「嘿!是您啊!」戈德弗魯瓦認出那年輕人是奧古斯特·德·梅爾吉,便說。

  奧古斯特穿得那麼考究、那麼漂亮、那麼雅致,挽著那位少婦顯得那麼自豪,如果戈德弗魯瓦不是正在念叨他們,定然認不出他來的。

  「啊!這是親愛的戈德弗魯瓦先生。」那位少婦說。

  戈德弗魯瓦聽見正在散步的旺達那迷人的喉嚨裡發出的仙樂,頓時雙腳在原地釘住了。

  「病好了!……」他說。

  「他准許我下地走路,已經十天了!……」

  「哈佩佐恩嗎?」

  「是的!」她說,「您怎麼不來看我們?」她又說,「哦!您做得對!我的頭髮一個星期前才剪過,您現在看見的是假髮,可是大夫向我擔保,我的頭髮會重新長出來的!……我們有多少事情要相互傾談啊!……來我們家吃飯吧!……噢!您的手風琴!……噢,先生……」

  她用手帕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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