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朗熱公爵夫人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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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姑母,」公爵夫人暴跳起來,高聲叫道,「不要誹謗他吧!」 「噢!親愛的孩子,」王妃雙眼閃閃發光,說道,「我願意看到你的幻想不致落空,不過,一切幻想都應該停止了。若不是這把年紀,你會叫我心軟下來的。好吧,不要讓任何人煩惱,也不要叫他煩惱,也不要叫我們煩惱。我來負責,叫大家皆大歡喜。不過你得答應我,從今以後,不征得我的同意,你不得擅自進行任何活動。你要把什麼都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引你走上坦途。」 「姑母,我答應你……」 「要什麼都告訴我……」 「好,什麼都告訴你,凡是能說得出口的。」 「我的心肝,我想知道的,正是說不出口的。咱們就算說定了。好了,讓我這乾枯的嘴唇貼在你美麗的額頭上。別動,讓我來,我不許你親吻我的老骨頭。老年人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禮節……好了,送我上車吧!」她擁抱了自己的侄女,說道。 「親愛的姑母,那我可以化裝去他家了?」 「當然啦,這是什麼時候都可以否認的,」老婦人說道。 其實,只是從王妃剛才對她進行的喋喋不休的說教中,公爵夫人才明確想出這個主意。德·紹弗裡夫人坐在馬車的角落裡以後,德·朗熱夫人風度翩翩地向她告別,興高采烈地上樓回房去了。 「我本人才會征服他的心。她說得對,我的姑母。一個俊俏女子主動送上門來,一個男子是不會拒絕的。」 晚上,在德·貝裡公爵夫人的圈子裡,德·納瓦蘭公爵,德·帕米埃先生,德·瑪賽先生,德·葛朗利厄先生,德·摩弗裡紐斯公爵成功地為中傷德·朗熱公爵夫人的傳聞進行了闢謠。有許許多多軍官和百姓證實,他們親眼看見蒙特裡沃上午在杜伊勒裡花園散步。於是便將這荒謬的謠傳歸結為人云亦云的偶然了。到了第二天,雖說有公爵夫人馬車停駐一節,她的聲譽,正如孟布裡諾的頭盔被桑丘擦亮一樣①,又變得清清白白明明淨淨。下午兩點在布洛涅森林,德·龍克羅爾先生騎馬走進一條幽徑,經過蒙特裡沃身邊時,微微一笑對他說道:「她現在不錯了,你那位公爵夫人!——再加點勁,就這麼幹!」他補充一句,隨手意味深長地抽了自己那匹牝馬一鞭子,那牝馬便如炮彈一般向前奔馳而去。 ①見《堂吉訶德》,孟布裡諾為摩爾王,據說他的頭盔具有魔力。堂吉訶德將一個刮鬍子銅盆誤認為是摩爾王的頭盔。桑丘是堂吉訶德的隨從的名字。 無端轟動兩天之後,德·朗熱夫人給德·蒙特裡沃先生寫了一封信。和前幾封一樣,又是石沉大海。這一次,她事先採取了措施,收買了阿爾芒的貼身男僕奧古斯特。一到晚上八點,就將她領進了阿爾芒房內,完全不是發生那仍未為人知的一幕的那間。公爵夫人得知將軍當夜不歸了。難道他有兩處寓所麼?貼身男僕不肯作答。德·朗熱夫人買到了這間臥室的鑰匙,卻不曾買得這僕人的全部正直和誠實。她單獨留在室內時,見她寫的十四封信放在一張老舊的獨腳小圓桌上。信平平展展,封印也不曾去掉。根本沒看過。看到這種情形,她頹然跌進一張扶手椅,有一陣完全失去了知覺。待她醒來時,她看見奧古斯特正在給她聞醋。 「叫一輛車來,快,」她說道。 馬車來了,她痙攣一般飛快下樓。回到家中,立即上床,命令任何人不許進門。她在床上躺了二十四小時,只許貼身女僕近前。女僕給她送了幾杯桔葉茶。蘇澤特聽到女主人自怨自艾,並且撞見她明亮卻帶著黑圈的眼睛中飽含淚水。在絕望的眼淚中,她考慮了準備採取的決定。第三天,德·朗熱夫人與她的代理人進行了一次談話,大約是責成他作某些準備。然後她差人去請德·帕米埃主教代理官。等待他前來的時候,她給德·蒙特裡沃先生寫了信。主教代理官準時來到。他發現這位年輕的遠房親戚面色蒼白,神情沮喪,但又頗有聽天由命之意。那時大約下午兩點。這位神妙的女性,在垂死的倦怠中,卻顯得從未有過的那麼具有詩意。 「我親愛的舅祖父,」她對主教代理官說道,「你八十歲的高齡使我請你前來。噢!你不要笑,我求求你。不要在遭到最大災難的可憐女子面前笑吧!你是一個風流男子,我希望你年輕時代的豔遇能夠給你一些啟示,對女人寬容一些。」 「一點寬容都沒有!」他說道。 「真的麼!」 「隨便什麼都能使她們興高采烈,」他接口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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