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家庭的和睦 | 上頁 下頁


  「我在柱廊下遇到了他,」她回答,「好了,您走吧,都在瞧我們呢。」

  於是,馬夏爾又去找胸甲兵上校。這時,藍衣女人已成了胸甲兵、蘇朗日、馬夏爾以及德·沃德勒蒙伯爵夫人共同關注的目標,但他們關注的動機卻大不相同。

  兩個朋友互相挑戰後便結束他們的談話分手了。審查官快步走到德·沃德勒蒙伯爵夫人那裡,巧妙地把她帶到最出色的一個舞蹈組中間。在舞會上女人是容易陶醉的,不僅由於舞蹈本身和舞會的熱鬧氣氛,還由於參加舞會的男人經過一番巧妙的打扮後,和女人一樣變得富有魅力。馬夏爾以為,趁德·沃德勒蒙夫人正在陶醉之中,他可以毫無顧忌地盡情欣賞那位陌生女人使他神往的姿容。的確,起初他往藍衣女子那邊頻頻眺望時,逃過了沃德勒蒙夫人那雙不安地轉來轉去的眼睛,可是不久就給當場發現了;如果說,第一次他的心不在焉得到了原諒,那麼後來當德·沃德勒蒙夫人問他:

  「今晚您喜歡我嗎?」(這是女人能向男人提出的最有誘惑力的問題了),他竟無禮地默不作聲,這就無法為自己辯解了。他愈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伯爵夫人就愈是追問他,挑逗他。在馬夏爾跳舞的時候,上校在三五成群的賓客間走來走去,打聽陌生女人的情況。問遍了所有的人,甚至那些最不相干的人以後,他決定趁貢德維爾夫人空閒的那一會兒,去向主婦本人打聽那位神秘女子的名字。就在這時,他發現在托住燭臺的折式柱和正對著折式柱的沙發之間有一個空隙。那一排排椅子本來好象一道道銅牆鐵壁,現在跳舞開始,大部分座位都空了,只剩下母親們和上了年紀的夫人們留守在那裡。上校利用這個時機,開始穿過蓋著披肩和手帕的椅子「柵欄」,邊走邊向一個個老太太致意;就這麼邊走邊寒暄,最後來到陌生女子身旁的一個空位上。他在那兒站定下來,竟不怕可能給大燭臺上怪獸雕像的爪子或犄角鉤住,也顧不得頭頂上方有燭火和燭油。這一舉動使馬夏爾大為不滿。上校是個機靈人,他當然不會冒昧地馬上招呼坐在他右邊的藍衣女子,而是先對坐在他左邊的一位相當難看的貴夫人說:「夫人,這可真是個盛大的舞會呀!多麼豪華!多麼熱鬧!說真的,這兒的女人個個都漂亮!您不跳舞,肯定是故意的。」

  上校進行這種平淡無味的談話,是為了叫坐在他右邊的女人開口,她沉默不語,滿腹心思,根本不注意他。上校準備好很多句子,每個句子最後都能以「您呢?夫人!」這句話結束,他對這句問話抱有很大希望。然而,他出乎意料地發現,陌生女人眼裡噙著淚水,她的注意力像是完全被德·沃德勒蒙夫人抓住了。

  「夫人大概已結過婚了吧?」蒙柯奈終於忍不住問了,聲音不大平穩。

  「是的,先生。」陌生女子回答。

  「那麼,夫人,您為什麼老待在這個位置上?是不是故意引人注意呢?」

  愁容滿面的女人憂鬱地笑了笑。

  「夫人,請賞臉和我跳下一個四組舞,好嗎?跳完舞,我是決不會把您送回這個地方的!靠壁爐有一張搖椅空著,請到那兒坐吧!當今世上那麼多人都想登上皇帝的寶座,人們癡心夢想的就是皇位,我想您是不會拒絕舞會皇后這個稱號的,憑您的美貌,這個稱號應該歸您。」

  「先生,我不跳舞。」

  這個女人回答的語氣是那麼斬釘截鐵,令人絕望,上校只得放棄「陣地」。馬夏爾猜得出上校最後提了什麼要求,也看出上校遭到了拒絕,他得意地微笑了,一面用手撫摸著下巴頦,手指上的那只戒指便閃閃發起光來。

  「您笑什麼?」德·沃德勒蒙伯爵夫人問他。

  「我笑這位可憐的上校,剛才他魯莽行事,碰了個釘子。」

  「我已經說過,請您取下這只戒指,」伯爵夫人打斷了他的話。

  「我沒聽見。」

  「男爵先生,今晚您什麼也聽不見,可您倒是什麼都看得見,」德·沃德勒蒙夫人慍怒地說。

  這時,陌生女人對上校說:

  「瞧,那個年輕人有一隻非常漂亮的鑽石戒指。」

  「美極了,」上校答道,「這位年輕人是馬夏爾·德·拉羅什-于貢男爵,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謝謝您告訴我他的名字。」她又說,「他看上去很和藹可親。」

  「是的,不過有點輕浮。」「他好象和德·沃德勒蒙伯爵夫人的關係挺好。」年輕女子說,眼睛裡帶著詢問的表情。

  「好得不能再好了!」

  陌生女子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這下可好,」上校想,「她愛上該死的馬夏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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