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水女人(10)_巴爾札克

十

　　新近退休的老司長杜·勃呂埃說道：「我的孩子只有十六歲，他媽媽寵得厲害。可是出現得這樣早的志趣用不著當真，只是小孩兒的空想，一時的興致，慢慢會淡下去的。我的意思，男孩子應當由大人指導……」

　　阿伽特說：「唉，先生，你有錢，又是一個男人，只有一個兒子。」

　　克拉帕龍接口道：「我覺得孩子是我們的魔王，（我說的是心啊！）①我那個寶貝把我氣壞了，弄得我變了窮光蛋，臨了只能撒手不管。誰知他反而高興，我也樂得清靜，（好，獨立！）他可憐的媽一半是被他氣死的。如今他做了掮客，正好配他胃口；他回家腳還沒跨進門，已經想出去了，老是靜不下來，一樣都不肯學。我只求老天別讓他在我活著的時候出乖露醜，丟我的臉！沒有兒女的人不知有兒女之樂，可是也不會嘗到有兒女之苦。」

　　①名叫波士頓的紙牌戲，挑花色時互相對叫，所謂心就是紅心；叫「獨立」就是打賭可以贏六把（小獨立）或七把（大獨立）。克拉帕龍一邊打牌一邊談天，夾入打牌的術語，恰好與談話內容有雙關意味。

　　「這些都算是做父親的呢！」阿伽特心裡這樣想著，又哭了。

　　「親愛的勃裡杜太太，我跟你那麼說，無非勸你讓孩子去畫畫；要不然，你只有白費時間……」

　　生性嚴厲的德羅什說：「你要是能管教，我就勸你反對他的興趣；不過看你對他們這樣軟弱，還是讓他去東塗西抹吧。」

　　「完蛋啦！」克拉帕龍道。

　　「怎麼完蛋啦？」可憐的母親直嚷起來。

　　「是啊，我這一手獨立的紅心完蛋啦；要命的德羅什老是叫我倒黴。」

　　台戈安女人道：「阿伽特，別發愁，約瑟夫將來准是個大人物。」

　　那次討論和所有的討論差不多，寡婦的朋友們臨了都意見一致，而這個意見並沒能使寡婦安心。他們勸阿伽特讓約瑟夫發展他的志趣。

　　對阿伽特特別殷勤的杜·勃呂埃道：「如果他不是天才，再叫他當公務員還來得及。」

　　台戈安女人送三個老公務員到樓梯臺上，說他們出的主意挺好，把他們叫做希臘的哲人。

　　杜·勃呂埃道：「她這是自尋煩惱。」

　　克拉帕龍還說：「兒子自願揀一條路走，她正應該高興才對。」

　　德羅什道：「只要上帝保佑皇帝多活幾年，他自會提拔約瑟夫的。急什麼？」

　　台戈安女人回答：「為著孩子，她樣樣害怕。」——「好孩子，」她回到屋內對阿伽特說，「你瞧，他們都是一樣說法；你幹嗎還要哭？」

　　「啊！換了菲利浦，我就不操心啦。你才不知道畫室是怎麼回事呢！藝術家竟然招留裸體的女人。」

　　台戈安女人道：「他們總該生個火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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