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假情婦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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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說得對,從氣質上說他是個詩人,」亞當贊同地說。 「這麼說,我同時嫁給了兩個波蘭人,」年輕的伯爵夫人說著做了一個天才演員在舞臺上表演的動作。 「親愛的寶貝!」亞當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要是你不喜歡我的朋友,那會使我非常傷心的。儘管他對我結婚由衷地感到高興,可我們兩人都害怕你不喜歡他。你要是對他說你愛他……哦,象一個老朋友那樣愛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去穿衣服,天氣很好,咱們三個人一起出去。」克萊芒蒂娜邊說邊拉鈴叫侍女。 帕茲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面,所以這天整個巴黎社會看見克萊芒蒂娜·拉金斯卡往返布洛涅森林時由她丈夫和塔德左右陪伴著,都在捉摸陪伴她的那個人是誰。克萊芒蒂娜散步過程中執意要求塔德跟她一起吃晚飯。女王這道心血來潮的命令迫使上尉不得不改變平日的穿著習慣。從森林回來以後,克萊芒蒂娜打扮得頗為嬌豔。她走進兩個朋友等著她的客廳時,連亞當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帕茲伯爵,」她說,「咱們一起上歌劇院去。」 女人們常常用這樣的語氣,言下之意是:「如果您拒絕我的要求,我們就此絕交。」 「好的,夫人,」上尉回答,「不過請您只以『上尉』稱呼我,因為我沒有伯爵的財產。」 「那麼,上尉,請讓我挽住您的手臂,」她邊說邊挽住他,把他帶進餐廳,那動作的熱情親切,足使情人心花怒放。 伯爵夫人讓上尉坐在她身旁,上尉的窘態猶如一個窮酸的下級軍官在一位闊氣的將軍家作客。帕茲讓克萊芒蒂娜侃侃而談,他像是在上司面前一樣肅然恭聽,他從不反駁她的意見,而且一定要等她明確發問才作回答。總之他在伯爵夫人眼中顯得呆頭呆腦,她的殷勤在冷冰冰的嚴肅舉止和彬彬有禮的外交姿態面前碰了壁。亞當對他說,「塔德,別那麼拘束好不好!好象你不是在自己家裡似的!你大概決意想讓克萊芒蒂娜難堪,是不是?」但他的話沒有起作用,塔德仍舊是一副笨嘴拙舌、渾渾噩噩的樣子。等到用完餐後點心,只剩下男女主人時,上尉解釋說,他的起居習慣和上流社會人士完全相反:他八點睡覺,一清早起床,這樣他就把自己剛才的舉止歸因於想打瞌睡。 「上尉,我本想帶您到歌劇院去,讓您散散心。不過您還是自己決定吧,」克萊芒蒂娜語氣中稍含慍怒。 「我要去的,」帕茲忙說。 「今天是杜潑雷唱《威廉·退爾》①,」亞當插話,「不過也許你更喜歡上多藝劇院?」 ①杜潑雷(1806—1896),法國當時著名的男高音兼作曲家,一八三七年四月十七日首次在歌劇院擔任主角,演唱羅西尼的作品《威廉·退爾》。 上尉笑笑,拉鈴喚男僕。男僕進來後,他說:「讓康斯坦丁套上大篷馬車,不要套雙座馬車,」然後他瞧著伯爵補充道: 「否則我們太擠了。」 「若是法國男人,肯定想不到這一點!」克萊芒蒂娜微笑著說。 「啊,可我們是移居到北歐的佛羅倫薩人哪!」塔德說話時語氣微妙,目光含蓄,洩露出他在餐桌上的姿態是事先設計好的。 這點不難理解的疏忽,使帕茲在晚餐時的舉止和此刻脫口說出這句話時的態度形成了鮮明對照。克萊芒蒂娜向帕茲送去狡黠的秋波,這類媚眼往往表明女子又驚喜又嗔怪。所以他們三個人在客廳裡用咖啡的時候,大家沉默不語,亞當感到不自在,但又猜不透為什麼。克萊芒蒂娜不再挑逗帕茲,帕茲則重新擺出軍人的僵硬姿態,無論在路上或在包廂裡始終如此,在包廂裡他甚至假裝睡著了。 「您瞧,夫人,我是一個令人生厭的人,」《威廉·退爾》演到最後一場舞蹈的時候,他說,「難道我不正象常言所說,『幹自己的本行更合適』嗎?」 「說真的,親愛的上尉,您既不嘩眾取寵,也不善於辭令,您身上波蘭人的氣質很少。」 「那麼請讓我專門照管你們的娛樂、你們的財產和房屋吧,我只配幹這個。」 「算了吧,別裝蒜啦!」亞當伯爵笑道,「我親愛的,他既多情,又受過良好教育。如果他樂意,完全可以在沙龍裡露頭角。克萊芒蒂娜,別把他的謙虛當真啊。」 「再見,女伯爵,我不客氣了:我乘您的馬車回去早點睡覺,然後馬上派車回來接你們。」 克萊芒蒂娜點點頭,沒說什麼就放他走了。 「多孤僻的人啊!」她對伯爵說,「你比他可愛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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