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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快溜,孩子們,」雅克·柯蘭說,「別幹蠢事!今天下午五點鐘,你們去藝術橋,我姑媽將告訴你們命令有沒有變動--什麼都要事先想到。」他向姑媽低聲補充一句,「雅克麗娜明天會對你們細說,怎樣萬無一失地從深處挖掘出金子。」他繼續說,「這是一件很難幹的活兒……」

  普呂當斯和帕卡爾跳到馬路上,像被赦罪的盜賊一樣高興。

  「啊1老闆真是個好人呀!」帕卡爾說。

  「他要是不那麼看不起女人的話,那就是人中之傑啊!」

  「哦!他很熱情可親!」帕卡爾大聲說,「你看到了嗎,他是怎麼踢我的?我們也活該叫人打發ad patres畢竟還是我們使他陷入了困境……」

  ﹡拉丁文:回老家。

  「但願他不把我們捲進什麼罪惡勾當中,打發到『草地』去……」聰明精細的普呂當斯說。

  「他呀,如果有這種想法,就會對我們說的,你不瞭解他!他給你安排了多麼美好的前途!我們現在是有產者了,真幸運!哦!這個人呀,當他喜歡你的時候,比誰都善良!……」

  「我的好人,」雅克·柯蘭對姑媽說,「高諾爾的事歸你管了。一定不能叫她察覺,五天后她就會被捕,人家會在她的臥室裡搜出十五萬法郎的金幣,這是殺害公證人父母克羅塔老夫婦的另一份贓款。」

  「她得為這事蹲五年瑪德洛奈特監獄。」

  「差不多。」雅克·柯蘭回答,「這也是努裡松要出手他店鋪的原因,她不能自己經營,也找不到合適的代理人。因此,你可以很好地處理這件事。我們以後在那裡就有一個耳目……這三件事都屬￿我剛剛開始的有關信件問題的談判範疇。拆開你的裙子吧,把那些貨物樣品給我。那三包東西在哪裡?」

  「啊,在紅發女郎家裡呢。」

  「車夫!」雅克·柯蘭喊道,「返回司法大廈,快!……我答應迅速辦理。我離開那裡已經半小時,時間太長了。你呆在紅發女郎家裡,見到辦公室僕役來找德·聖埃斯泰弗夫人,你就把封好的這幾個包交給他。你問他是誰派來的,他應該這樣對你說:『夫人,我受總檢察長委派,前來辦理您知道的事情。』你站在紅發女郎家的門前,裝作觀看花市那邊情景,以免引起普雷拉爾注意。你一旦交出那些信件,便可以讓帕卡爾和普呂當斯開始行動……」

  「我猜到了,」雅克麗娜說,「你想取代比比一呂班。那個小夥子的死把你搞得暈頭轉向了!」

  「還有泰奧多爾呢,人家本來要給他『理髮』,下午四點就要砍頭!」雅克·柯蘭說,

  「這倒是個主意!我們最後去氣候溫和的圖蘭,購置一處漂亮的房地產,成了有產者,過上正經人的生活。」

  「我的前途怎麼樣呢?呂西安帶走了我的靈魂,帶走了我整個的幸福生活。我看自己還要煩惱三十年,但我已經沒有勇氣了。我將不再是苦役犯的『老闆』,我要當司法部門的費加羅,為呂西安報仇。我只有披上警察的皮,才能有把握搞掉科朗坦。能吃掉一個人,這還可以算活著。在世上幹什麼行業,這只是表面情況,實質在於內心想法。」他拍拍自己前額又加了一句,「我們的金庫裡現在還有多少錢?」

  ﹡費加羅:博馬舍的三部曲《塞維利亞的理髮師》、《費加羅的婚姻》和《罪惡的母親》中的人物,一個聰明機智的僕人。

  「一點都沒有了。」姑媽說,她對侄子說話的語氣和方式感到恐懼,「我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你,給你那個孩子花了。羅梅特做生意不超過兩萬法郎。我把努裡松夫人的錢都拿來了,她大約有六萬法郎……啊!我們一年來沒有任何收入,那孩子把兄弟會的份子、我們的金庫和努裡松所有的一切全都吃掉了。」

  「一共是多少?」

  「五十六萬……」

  「我們有十五萬金幣,是帕卡爾和普呂當斯應該還給我們的。我要告訴你到哪兒再能搞上二十萬……其餘的來自艾絲苔的遺產繼承。對努裡松應該給予報償。有了泰奧多爾、帕卡爾、普呂當斯、努裡松和你,我很快就能組建我所需要的神聖大軍……哦!快到了……」

  「這是那三封信。」雅克麗娜說,她剛剛用剪刀拆掉她的長裙裡子。

  「好。」雅克·柯蘭回答,接過那三封親筆信。那是三張還散發著香味的上等羔皮紙。「南泰爾的案子是泰奧多爾幹的。」

  「啊!是他!……」

  「住嘴!時間很寶貴。他想喂一隻小鳥,一個名叫吉內塔的科西嘉女人……你派努裡松去找到她。我叫戈爾交給你一封信,信裡將告訴你必要的情況。你過兩小時到附屬監獄的邊門去。要把這個小姑娘送到一個洗衣女工那裡去,那個洗衣女工是高戴的姐姐。還要使這個小姑娘在那裡當家作主……高戴和魯法爾是拉普拉葉對克羅塔夫婦盜竊和兇殺的同謀。那七十五萬法郎分文未動,三分之一在高諾爾的地窖裡,是拉普拉葉那一份;另外三分之一在高諾爾的臥室裡,是魯法爾的那一份,還有三分之一藏在高戴的姐姐家中。我們先從拉普拉葉那份中取出十五萬法郎,然後從高戴的份額中取出十萬,從魯法爾的份額中取出十萬。魯法爾和高戴一旦進了監獄,他們份額中那部分錢被取走和放到別處的責任就屬￿他們自己了。我要使他們這樣認為:要使高戴相信我們為他把十萬法郎存在一邊;要使魯法爾和拉普拉葉相信高諾爾為他們搶救了這筆錢……普昌當斯和帕卡爾要到高諾爾那裡去幹活。我看吉內塔是個機靈人,你和吉內塔呢,你們去高戴的姐姐家活動。我這齣戲一開場,就要叫『鸛鳥』找回克羅塔案件中的四十萬法郎,並且找到罪犯。我要擺出把南泰爾殺人案搞個水落石出的姿態。我們要找回自己的錢財並打入警察內部!我們過去是獵物,現在成了獵人,就是這樣。付給車夫三個法郎。」

  馬車到了司法大廈。驚得發呆的雅克麗娜付了車錢。「鬼上當」上樓去見總檢察長。

  生活的完全改變對人是一種巨大震動。雅克·柯蘭雖然已經下了決心,但是登上一級級樓梯時腳步仍然遲緩。這樓梯從木桶街通到木廊商場。那裡,在重罪法庭的住廊下,便是檢察院陰暗的人口。在通向重罪法庭的那列雙排樓梯下,由於某個政治事件聚集著一幫人,凝神沉思的苦役犯一時被人群擋住了去路。雙排樓梯的左側是大廈的一面牆垛,猶如一根巨大的柱子。這裡可以看到一道朝向一列旋梯的小門。那旋梯便可通向附屬監獄。總檢察長、附屬監獄的監獄長、重罪法庭庭長、代理檢察長和保安警察的頭目就從這裡進進出出。這列樓梯有個分支,如今已經堵死,當年法國王后瑪麗一安東奈特就是經過這列分梯被帶上革命法庭的。正如人們已經知道,當年的革命法庭就位於今天的最高法院莊嚴的審判大廳裡。

  看到這令人恐懼的樓梯,想到瑪麗一泰萊絲的女兒曾經從這裡經過,不免使人心情沉重。想當初,凡爾賽宮的大樓梯可是充塞著她的隨從、頭飾和衣裙!……也許她是在補贖她母親的罪過,瑪麗一泰萊絲他們無恥地瓜分了波蘭。君主們犯這類罪行時顯然沒有想到上天將為此而向他們索要代價。

  ﹡瑪麗一泰菜絲(一七一七—一七八〇)奧地利皇后,瑪麗一安東奈特的母親。

  就在雅克·柯蘭進入樓梯的穹頂下,準備去見總檢察長的時候,比比一呂班從牆上開出的這道暗門出來。

  這位保安警察頭目從附屬監獄過來,也要去見德·格朗維爾先生。可以想像,當比比-呂班認出眼前晃動的是他今天早上仔細端詳過的卡洛斯·埃雷拉道袍時,他是多麼震驚。他跑著想搶到他的前面去。雅克·柯蘭轉過身來。仇人相見,雙方佇立不動。兩雙如此不同的眼睛射出同樣的光芒,就像決鬥中同時開火的兩支手槍。

  「這回我可抓住你了,強盜!」保安警察頭子說。

  「啊,啊!……」雅克·柯蘭以嘲諷的神態回答。

  他立刻想到這是德·格朗維爾先生在派人跟蹤他。可是奇怪!他看到這個人不是他想像的那麼高大,心裡竟有點兒不是滋味。

  比比一呂班勇猛上前來拍雅克·柯蘭的脖子。雅克·柯蘭眼睛盯著敵手,猛擊一拳,把他打到三步以外,跌了個四腳朝天。接著,「鬼上當」又穩步走向比比一呂班,伸手將他攙扶起來,完全像個對自己力量確有把握,巴不得再來一個回合的英國拳師。比比一呂班身體強壯,沒有叫喊。他站起身,跑到走廊入口處,做手勢招來一名憲兵。然後他又閃電般地重新來到敵人面前。雅克·柯蘭從容地看著他如何行動。

  雅克·柯蘭心裡想:要麼總檢察長對我言不由衷,要麼他沒有將比比一呂班當作自己的心腹人物,所以必須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想逮捕我嗎?」雅克·柯蘭間他的仇敵,「爽爽快快說,不要拐彎抹角!在這『鸛鳥』窩裡,你比我更厲害,這一點難道我還不知道?我可以用法國式拳擊打死你,但是我收拾不了這些憲兵和成排的士兵。我們別搞得沸沸揚揚,你打算把我帶到哪裡去?」

  「卡繆索先生那裡。」

  「好,去卡繆索先生那裡吧廣雅克·柯蘭回答,「為什麼不去總檢察長的檢察院呢?……它離這兒更近。」他又補充說。

  比比-呂班知道自己在司法當局上層不受寵信,人家懷疑他通過損害罪犯和罪犯的受害者的利益而發跡,他因此覺得帶著這樣一個俘虜在檢察院出現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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