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交際花盛衰記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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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這)系(是)一缺(出)野蠻的戲。」紐沁根說。他認為在適當時候也該炫耀一下。 男爵派僕人去劇院,將首場演出時戲臺兩側的兩個包廂租下一個。這又是巴黎一種奇特的事兒!當劇場因短暫的成功而爆滿時,在開幕前七分鐘,舞臺兩側總還有一個包廂沒有租出去。如果沒有像紐沁根這樣滿懷激情的人來租用,劇場的經理就會把它留給自己。這個包廂跟舍韋酒家的時鮮一樣,是對巴黎奧林匹斯山上心血來潮的舉動所征的捐稅。 餐具就不用說了,紐沁根早就存放了三套餐具;大、中、小各一套。大套餐具用作吃餐後點心,包括大盤小碟,全是鍍金雕花銀器。為了不顯得金銀器堆滿餐桌,銀行家弄來一套薩克森式的輕薄精美瓷器,它比一套銀器還貴。至於臺布,有薩克森的,英國的,弗朗德勒的和法國的,都是錦緞花紋,異彩紛呈,美不勝收。 晚餐時,男爵嘗到亞細亞做的菜,感到驚喜。 「我介(這)回明白了,你為習(什)麼叫阿細阿(亞細亞),」他說,「你做的系(是)阿(亞)洲菜。」 「啊,我開始相信他愛我了。」艾絲苔對歐羅巴說,「他剛才例說了一句像樣的話。」 「說了號(好)幾句呢。」他說。 「嘿,他比人家說的杜卡萊的味道更濃。」風塵女聽到男爵不由自主說出這種莊重而天真的回答,笑盈盈地說。 菜裡放了很多調料,要叫男爵吃了消化不良,好讓他吃完早點口家。因此,他在這裡第一次與艾絲苔相見所得到的樂趣也就這麼多。看戲的時候,他不得不喝一杯杯糖水,幕間休息時讓艾絲苔一個人留在那兒。不知是預先安排還是巧合,杜莉亞、瑪麗艾特和杜·瓦諾布爾夫人那天也來看戲。《理查·德·阿爾林頓》的演出獲得巨大成功,而且確實名不虛傳,這種成功只有在巴黎才能見到。看了這齣戲,所有男人都認為可以把自己的妻子拋到窗外去。所有的女人也願意自己受這種不公正的壓迫。女人們心裡想:「這太過分了,我們只不過是讓人家推來推去……不過,這種事情是經常發生的!……」然而,像艾絲苔這樣的美人,像她這種打扮,她在聖馬丁門劇院舞臺兩側的包廂裡大出風頭,是不會不受懲罰的。所以,從第二幕起,在那兩名女舞蹈演員佔用的包廂裡,就開始一陣騷動,原因是她們認出了這個無名美女就是「電鰩。」 「啊,是她!她從哪裡鑽出來的?」瑪麗艾特對杜·瓦諾布爾夫人說,「我還以為她投河淹死了呢……」 「是她嗎?我覺得她比六年前年輕和美麗了不知多少倍!」 「她也許像德·埃斯帕爾夫人和紮蓉切克夫人﹡那樣保養在冰塊裡。」德·勃朗布爾伯爵說。他領了這三位婦女在樓下的一個包廂裡看戲。「這不是你們想送給我去欺騙我叔叔的那只老鼠嗎?」他對杜莉亞說。 ﹡紮蓉切克夫人,日名亞曆山德麗娜·佩爾奈,嫁給一個波蘭人。後來這個波蘭人投向俄國,成了沙皇駐波蘭的少將。巴爾札克在《禁治產》中用很大篇幅描寫她,作為老年婦女善於保養的典型。 「就是她。」女舞蹈演員說,「杜·勃呂埃爾,快到樂池那裡去,看看是不是她。」 「瞧她那副架勢!」杜·瓦諾布爾夫人借用姑娘們常說的這個精彩句子,高聲說。 「哦!」德·勃朗布爾伯爵說,「她有權這樣做,因為她是和我的朋友德·紐沁根男爵在一起。我去看看。」 「難道是這個所謂貞德征服了紐沁根?三個月以來一直纏擾我們的就是她呀?……」瑪麗文特說。 「晚上好,親愛的男爵!」菲利普·勃裡多走進德·紐沁根的包廂說,「這麼說,您已經和艾絲苔小姐結婚了?……小姐,我是一名可憐的軍官,您過去在伊蘇頓把我從邪路上拉回來……我叫菲利普·勃裡多……」 「不認識。」艾絲苔說,一邊用望遠鏡瞄準大廳。 「小姐已經不叫艾絲泰(苔),」男爵口答,「她現在的名字系(是)德·向(尚)碧夫人,這系(是)我開(給)她買的一處小小的地產﹡……」 ﹡德·尚碧是名叫德·圖爾納地方的一個名稱,巴爾札克的《幽谷百合》中寫過這一地方。 「您事情辦得很體面,」伯爵說,「可是這些女士說德·尚碧夫人太愛擺架子……如果您不願意記起我,也請您賞臉認一認瑪麗艾特,杜莉亞,杜·瓦諾布爾夫人。」這個新貴說。德·莫弗裡涅斯公爵抬舉他,把他安置到了王儲身邊。 「如果這幾位女士對我心懷好意,我也會對她們很熱情。」德·尚碧夫人冷淡地回答。 「她們不但心懷好意,」菲利普說,「而且十分高尚,稱您為聖女貞德呢!」 「那號(好),雨(如)果介(這)些女士願意陪陪你,」紐沁根說,「我央(讓)你單獨留下,我先走,因為我吃得太多了。馬切(車)會太(帶)著你的僕銀(人)來接你……阿細阿(亞細亞)介(這)個魔貴(鬼)!……」 「您第一次讓我一個人留下!」艾絲苔說,「那怎麼行?死也要和自己的保護人死在一起!我出去的時候要有我的男人保護,萬一受到侮辱,喊叫不是也沒有用嗎?……」 老百萬富翁為了承擔情人的義務,不得不收起了自私自利的特性。男爵感到不舒服,但還是留下了。艾絲苔將他的男人留在身邊是有道理的。如果她會見那些老相識時有人陪伴而不是單獨在場,那些人就不會追根究底地盤問她。菲利普·勃裡多急忙回到女舞蹈演員的包廂去,向她們通報這邊的情形。 「啊!原來是她承襲了我的聖喬治街的房子!」杜·瓦諾布爾夫人辛酸地說。拿這類女人的話來說,她如今是「落難」了。 「杜·蒂耶告訴我,」上校回答,「男爵在這方面花的錢,可能要比你那位可憐的法萊克斯多三倍。」 「我們走過去看看她?」杜莉亞說。 「哎,不能去!」瑪麗艾特表示不同意,「她太漂亮了。我以後到她家裡去看她。」 「去冒冒險,我覺得很不錯。」杜莉亞回答。 這個大膽的頭等演員便在幕間休息時來跟艾絲苔重敘舊交。艾絲苔只說些一般性的話。 「那麼,我親愛的姑娘,你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女舞蹈演員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 「哦!我在阿爾卑斯山一座城堡裡跟一個英國人呆了五年,他是一個闊佬,跟老虎一樣唯恐失去我。我管他叫侏儒,因為他的身高還不及菲雷特的大法官﹡。後來我又落到一個銀行家手裡,就像弗洛麗娜說的,出了狼窩,又入虎穴。現在我重新來到了巴黎,真想好好玩一玩,就像讓我再過一個真正的狂歡節。我將接待客人。啊,我要從五年的孤獨中走出來,要把它彌補過來。跟一個英國人過五年,這太長了,貼的告示也只能保留六個星期嘛﹡!」 ﹡這個人物是整個復辟時期巴登大公派駐巴黎的特使。巴爾札克在《薩拉齊納》和《外省詩神》中都提到過他。 ﹡債權人貼出宣佈扣押欠債人動產的告示可保留六個星期。當時債權人被稱作「英國人」。 「你這身打扮是男爵送你的嗎?」 「不,這還是侏儒留給我的呢……我真倒黴,親愛的!那人臉色臘黃,我還以為他不出十個月就要死了呢。可是,嘿,他強壯得像一頭牛。對那些自稱生肝病的人,都不能相信……我不想再聽別人提起『肝』字了﹡。我太相信別人的誠意了……。這個誅儒坑了我,他沒寫遺囑就斷了氣。他家裡的人像趕瘟神一樣把我掃地出門。所以,我這回對這個胖子說:『你付雙份錢吧!』你們叫我貞德,真是叫對了,因為我丟了英國!而且我可能也會被燒死。」 ﹡此處為文字遊戲:法文foie(肝)與foi(相信)發音相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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