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婚姻生理學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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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錄之二 夫婦統計學 近二十年左右,政府忙於計算法國土地上有多少公頃森林、草地、葡萄園以及休閒地。不僅這樣,政府還想知道動物的數目和本性。科學家們走得更遠,他們計算巴黎消費的木材、牛肉、葡萄酒、蘋果和雞蛋的數量。可是,也許考慮到丈夫的名譽、或者為了即將結婚者的利益,以及維護人類道德和禮教起見,還沒有任何人仔細統計過安分守已的妻子到底有多少。什麼!被詢問的法國內閣一定可以回答,有多少男人正在服兵役,有多少人當間諜、職員,還有多少小學生,至於貞潔的女人嘛……一個也沒有?如果一個法國國王突然心血來潮,要在他的女性臣民中挑選王后,政府官員們也許不能給他提出一批可供選擇的純潔的少女,而只能到某個私立女子學校去找,真叫人笑話。 在政治制度和道德準則方面,古人是否都是我們的老師呢?歷史告訴我們,亞哈隨魯想從波斯的少女中挑選妻子,結果選定了以斯帖①。她是最純真、最美貌的女子。當然,他的大臣們一定找到了在全民中挑選的辦法,可惜的是,連在一切有關婚姻的問題上闡述得十分清楚的聖經,也忘記了告訴我們這一擇妻的法則。 ①典出《舊約·以斯帖記》,亞哈隨魯系古波斯王。 既然政府不公佈法國女性的數字,那我們就試試看,自己來計算。在這裡,我們要求擁護公共道德的人多多注意,我們要他們評判一下我們的做法是否正確。為了使這一分析為大家所接受,我們儘量做到在評價時標準放寬,而在論理方面則力求精確。 目前全法國大致有三千萬居民。 有些博物學家認為,女人的數目多於男子。但許多統計學者則持相反的看法。為了可靠,我們取其中,假定女性的數目是一千五百萬人。 首先我們要從這一總數扣除九百萬,因為這九百萬人乍看很象女人,但仔細觀察的結果,我們只好把她們排除。 下面是我們的理由。 博物學家把人只看作是兩手動物目中的唯一一類動物,那是根據杜梅裡爾在其著作《分析動物學》第十六頁上的說法,後來博裡-聖樊尚認為應該加上猩猩,這種說法才完整①。 這些動物學家把我們只看做是有三十二節脊椎骨、一塊舌骨、大腦皺褶比任何其他動物都多的哺乳類動物,他們認為這一目中所存在的差異不過是來自氣候的影響,此等差異導致產生十五個種②,種名在這裡就不必一一列舉了。果真如此,生理學家也應該有權根據智力程度以及道德與經濟條件,劃分各屬與亞屬才對。 ①杜梅裡爾(1774—1860),巴黎大學醫學院和博物院教授,著有《分析動物學》。他的看法是:「兩手動物或只有兩手的哺乳動物科只有人這一類。」他把猩猩歸入四手動物科,但指出:「猩猩類包括幾個猴種,最象人。」博裡-聖樊尚(1780—1846),法國博物學家,曾主持編纂《古典博物史詞典》。他曾經這樣寫道:「杜梅裡爾認為雙手動物目中,人是唯一的一類,但我們認為應該加上猩猩,才完全符合自然。」 ②博裡-聖樊尚所說的種,主要從地理上劃分,並非從科學上劃分。 話又說回來了,剛才提到的那九百萬人,乍看都有人類的各種特點:有舌骨、喙突、肩峰和顴弓,因此,植物園的先生們完全可以將之歸入雙手動物屬。可是,將這些人看作是女人!……那是我們這本《生理學》所永遠不能接受的。 對我們以及本書的對象來說,女人是人類一個稀有的變種,下面是其主要生理特點。 這一物種的形成是男人用金錢的力量、文明的精神熱力精心培育的結果。其一般標誌是皮膚白皙、細嫩、柔軟,喜歡清潔,手指只愛撫摩柔軟、潤滑和芬芳的東西。如果看到自己的貼身衣服被弄髒了時,會象白鼬一樣,心痛得要死。她喜歡梳理頭髮,使之發出醉人的香氣,喜歡把指甲塗成粉紅色並剪成杏仁的形狀,喜歡經常洗自己纖巧的四肢。晚上,她只高興睡最柔軟的鴨絨床褥,白天則喜歡坐馬尾襯墊的靠背椅,因此最樂意採取平躺的態勢。她聲音嬌媚、動作優美,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她絕不幹艱苦的粗活,儘管外表荏弱,但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扛起和挪動沉重的東西。她不喜歡強烈的陽光,有妙法躲過毒日頭的照射。她認為走路能使人疲倦。她吃不吃東西呢?這是個謎。她具有其他物種的需要嗎?這是個疑問。她極端好奇,很容易上向她隱瞞一切的人的當,因為她生來喜歡探尋不知道的東西。愛是她的宗教信仰:她一心只想使她所愛的人快樂。被人愛是她一切行動的目的,而她作出的各種姿態則只是為了激起別人的欲念。因此,她一心只想如何出風頭,一舉一動都顯得雍容華貴、儀態萬方,因為有印度少女為她紡西藏柔軟的羊毛,勒靼專為她織輕柔飄逸的面紗,布魯塞爾專為她飛梭織造最細密的麻布,維薩蒲耳專為她向地心奪取晶瑩的寶石,塞夫勒專給她潔白的瓷器塗上金色的釉彩。①她朝思暮想的無非是新的首飾,一輩子要人給她漿洗衣裙和考慮頭巾的式樣。她要在陌生人面前表現得光豔照人,美滋滋地接受他們的恭維,使他們心癢難熬,儘管她對這些人並非有意。在打扮自己,享受情愛之餘,她輕歌曼唱。為了她,法國和意大利組織美妙的音樂會,那不勒斯使琴弦奏出和諧的樂音。總之,這種人是世界的王后,情欲的奴隸。她害怕結婚,因為這會損害身材,但她仍然結婚,因為那會帶來幸福。如果她生孩子,那完全是偶然,而當孩子長大以後,她便對自己有孩子一事諱莫如深。 ①維薩蒲耳,印度地名,產鑽石;塞夫勒,法國地名,以產瓷器著稱。 這些特徵雖然隨手拈來,卻只是千中舉一而已,但下面這種人有沒有呢?這種人手黑得似猴爪,皮膚棕色,如法院登記簿的舊羊皮紙,臉被烈日曝曬,脖頸如火雞,佈滿皺紋;衣衫襤褸、聲音嘶啞、智力低下、氣味難聞,想的只是家裡的麵包箱,不停地在田裡彎腰幹活、掘地、耙田、翻曬乾草、撿撿麥穗、收割莊稼、揉粉和麵、梳麻打麻;或者和牲畜、男人、孩子混在一起,住在草寮茅屋之中。對她們來說,孩子從哪裡來無關重要。多生一些,以便多一些人受窮,多一些人幹活,這就是她們的全部任務。如果她們的愛情並不象地裡的活那樣是一種苦差,那至少也是一種投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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