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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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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尼埃爾鄭重其事的回答:「你走的是正路,是大路,不過作品需要修改。你要不想照抄瓦爾特·司各特,就得另外創造一種手法;現在你是模仿他。你和他一樣開場用長篇的談話引進人物,談話完了才有描寫和情節。這兩個對立的因素,一切激動人心的作品都少不了,你偏偏放在最後。為什麼不顛倒一下呢?散漫的對話在瓦爾特·司各特筆下非常精彩,你卻寫得黯淡無光,我看還是乾脆不用,拿描寫來代替,我們的語言本來最宜於描寫。但願你的對話是讀者預期的後果,替你的上文做總結。最好先寫情節。或者從側面對付你的題材,或者從結尾入手;各個場面要有變化,避免千篇一律。就算拿蘇格蘭作家對話式的戲劇應用到法國歷史上來,你仍舊可以顯得新穎。瓦爾特·司各特筆下沒有情欲,他缺少這樣東西,或許是他國內偽善的風俗不允許他提到。在他心目中,女人總是恪守婦道的。除了極少數的例外,他的一些女主人翁簡直一模一樣,照畫家的說法,用的是一個標本:個個都是從克拉麗莎·哈洛脫胎的。他把所有的女人都歸結到一個觀念,他只拿同一個模子來翻印,不過著色濃淡有些參差罷了。可是女人就因為有了情欲才擾亂社會。情欲變化無窮。你一描寫情欲,辦法就多了;偉大的司各特因為要古板的英國家家戶戶看他的小說,不能不放棄這些手法。在法國,在我們歷史上情緒最騷動的時代,天主教的風流罪過,豪華的風氣,同加爾文教陰沉嚴厲的人物相比,正好是個極端。從查理曼起,每個名副其實的朝代至少需要一部作品來描寫,有的還需要四五部,例如路易十四,亨利四世,弗朗索瓦一世。你可以寫出一部生動的法國史,描寫各個時期的服裝,家具,屋子,室內景象,私人生活,同時刻劃出時代的精神,而不必吃力不討好,講一些盡人皆知的事實。我們多數的國王在民間被歪曲了,你正好糾正這種錯誤,成為你的特色。在你第一部作品中,應當大膽把卡特琳娜①那樣一個了不起的人物還她一個本來面目;一般人至今對她存著偏見,而你現在是遷就他們,犧牲了卡特琳娜。至於查理九世,也該如實描寫,不能同新教作家一鼻孔出氣。你只要堅持十年,不難名利雙收。」 ①指卡特琳娜·德·梅迪契(1519—1589),烏爾班公爵洛朗二世之女,一五三三年與弗朗索瓦一世的次子奧爾良公爵結婚,一五四七年成為法國皇后。 時間已經到九點。呂西安並不知道新朋友為著他在房內生火,卻是無意中學他的樣,請他上埃東飯店吃飯,花了十二法郎。達尼埃爾在飯桌上說出他的希望和做的學問。阿泰茲認為沒有深刻的思辯能力,一個人不可能出類拔萃。那時他正在挖掘古往今來的哲學寶藏,預備吸收融化,他要象莫裡哀那樣,先成為深刻的哲學家,再寫喜劇。思想和事實,書本上的世界和活生生的世界,他都研究。交的朋友有自然科學家,有青年醫生,有政論家,藝術家,全是好學,嚴肅,有前途的人。他的糊口之計是替人名辭典,百科辭典,自然科學辭典,寫些認真而報酬微薄的稿子。他寫的不多不少,僅僅為滿足生活和發展思想的需要。阿泰茲也在寫一部小說,專為研究語言的變化;這部還沒有完成的書時斷時續,完全趁他高興,主要是在情緒低落的時候動筆;他用小說的形式研究心理,內容很有分量。雖然阿泰茲談到自己很謙虛,呂西安已經覺得他近乎巨人了。十一點鐘走出飯店的時候,呂西安對這個樸實的君子,超群絕倫而並不以此自居的人物,十分欽慕。他聽著達尼埃爾的勸告毫無異議,全盤接受。達尼埃爾的優秀才具已經成熟,一方面靠他的思想,一方面靠他在孤獨生活中養成的批評精神;而那些從未發表的批評只供他自己思考,不是說給別人聽的。他替呂西安突然打開了一個美麗的幻想的宮殿。外省人好象被炭火燙了舌頭,大吃一驚;巴黎的用功朋友說的話,在昂古萊姆詩人的頭腦中碰到一塊早已墾熟的土地。呂西安開始把作品徹底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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