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行會頭子費拉居斯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啊?!那你們已經結婚了,你們倆!」女人說道,顯出十分驚異的樣子。「一個女人,已經有合法婚姻的幸福,又和亨利這樣的男人發生關係,就更不好了。對不對,先生?」

  「什麼?您說亨利?」于勒說道,抓住伊達,將她帶到隔壁房間,好讓他妻子一點都聽不見。

  「對啦,費拉居斯先生……」

  「他不是死了嗎?」於勒說。

  「那是騙局!昨天晚上我還跟他上弗朗柯尼遊樂場①去了呢,而且是他把我送回來的,照理自然應該這樣。再說,您那位夫人滿可以將他的消息告訴您嘛!她不是三點鐘去看他了嗎?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在街上等她來著。有一位好心的人,朱斯坦先生,他告訴我說,我有一個情敵,叫于勒夫人。這朱斯坦先生可能您認識,是個小老頭,戴著銀錶鏈,穿著緊身背心。于勒這個姓,先生,是常常被用作化名的。對不起,現在我知道了,這是您的姓。即使于勒夫人是宮廷裡的公爵夫人,亨利那麼有錢,也足可以滿足她各種異想天開的欲望。我的事情就是要保護我的權益,而且我有這個權利,因為我愛亨利!這是我第一次動情,事關我的愛情和我未來的命運。我什麼都不怕,先生!我光明正大,從來沒說過假話,也沒敲詐過任何人的財產。哪怕我的對手是個皇后,我也會徑直走到她面前去,假如她要奪走我的未婚夫,管她什麼皇后不皇后,我就能下手宰了她!一切貌美的女子都是平等的,先生……」

  ①即奧林匹克雜技劇場,弗朗柯尼為其創辦者的名字。

  「好了!好了!」於勒說,「您家住哪裡?」

  「聖殿繩鋪街十四號,先生。我叫伊達·格呂熱,緊身衣縫紉女工,願意為您效勞,我們加工不少男用緊身衣。」

  「您稱之為費拉居斯的那個人,他住哪裡?」

  「喲,先生,」她撇了撇嘴說道,「首先,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這位先生腰纏萬貫,說不定比您還有錢呢。您為什麼要向我打聽他的住址,您的妻子不是知道嗎?他要我不要將地址告訴任何人。難道我一定要答覆您嗎?……上帝保佑,我既不是在懺悔室,也不在警察局,誰也管不了我!」

  「如果我給您兩萬、三萬、四萬法郎,要您告訴我費拉居斯先生住在哪裡呢?」

  「啊!不,不,朋友,這件事就算完結了!」她一面道出這古怪的答覆,一面又加上通俗易懂的手勢。「再大的數目也休想讓我說出這個來。我這就向您告辭了。我該打哪兒出去?」

  于勒目瞪口呆,讓伊達走了。他的心思並不在她身上。他仿佛覺得整個世界在腳下崩潰,頭頂的蒼天也劈啪作響倒塌下來。

  「先生,晚飯開出來了,」隨身男僕進來稟報說。

  男僕和進膳僕役在餐廳中等了一刻鐘左右,始終不見男女主人來到。

  「夫人不吃晚飯了,」貼身女僕前來通報。

  「怎麼啦,若瑟菲娜?」男僕問道。

  「不知道,」她答道,「夫人痛哭流涕,要上床睡了。大概先生在城裡有了外遇,發現的又正不是時候。你們聽見了嗎?我可不敢擔保夫人性命不出問題!男人全都這麼笨蛋!總是不管不顧地跟你大吵大鬧。」

  「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隨身男僕壓低了嗓門說道,「相反,是夫人她……反正你明白就是了。先生五年來,哪一夜不睡在夫人房裡!早上十點下樓進書房,到中午才出來吃午飯,你說,他哪有時間進城去呀?他的生活人人知曉,非常規律。哪象夫人,幾乎每天三點溜出去,也不知是上哪兒。」

  「那先生也出去呀!」貼身女僕說道,她總是護著女主人。

  「那是去交易所!」男僕停了一下,又說道,「你看,我已經稟報三遍開飯了,簡直就象跟路邊的石頭說話一樣。」

  於勒走進來。

  「夫人呢?」他問道。

  「夫人要上床睡了,她說偏頭痛,」女僕擺出架勢回答。

  于勒鎮定自若地對僕人說:

  「你們可以撤桌子了,我去陪伴夫人。」

  他走進妻子臥房,見她淚如雨下,拿手絹止住哽咽。

  「哭什麼?」於勒對她說道,「您從我這裡,既不會受到粗暴的對待,也不會受到責備。我為什麼要報復呢?您之所以不忠於我的愛情,那是您本來就不配……」

  「你說『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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